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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苏岸的追逐

破晓之声

第十四章:苏岸的追逐

父亲。

那个微微驼背、走路时肩膀一高一低的轮廓,手里拿着建筑师卷尺的轮廓,正排在队列的末尾,随着无声的人流,缓慢而坚定地向花田深处的白色高塔移动。

苏岸站在原地,脚像被钉在了紫色的土壤里。血液在耳膜里轰鸣——虽然在这个寂静的世界里听不见任何声音,但他能感觉到那种震动,从胸腔深处传来,顺着骨骼传到颅腔,在脑子里形成空洞的回响。

他见过父亲那种走路姿势无数次。小时候,父亲从工地回来,满身尘土,就是这样微微驼着背走进家门,把卷尺和图纸放在玄关的矮柜上,然后坐在换鞋凳上,沉默地抽一支烟。烟味混合着汗味和水泥粉的味道,构成苏岸童年记忆里关于“父亲”的主要嗅觉印象。

后来他学了建筑,也买了自己的卷尺。第一次拿回家给父亲看时,父亲接过,用手掌摩挲着金属外壳,眼神里有种复杂的东西——是骄傲吗?还是某种更深沉的、苏岸当时无法理解的遗憾?

“要好好用。”父亲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把卷尺还给他。

现在,那个卷尺出现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握在那个轮廓的手中。而那个轮廓,正走向永恒的沉默。

“爸……”苏岸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声音出来。在这个世界里,声音是奢侈品,或者诅咒——取决于你怎么使用它。

沈未晞拉住了他的手臂。他能感觉到她手指的力度,透过外套的布料传递到皮肤上。她在阻止他,也在询问他:你要做什么?

苏岸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怀表。指针还在顺时针移动,虽然很慢,但确实在动。表盘里的灰色云雾中,偶尔会闪过一些画面碎片——太快了,看不清,但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老照片的边角,泛黄,卷曲。

然后他看向指南针。指针坚定地指向花田的另一个方向,与队列前进的方向呈九十度角。摊主说,那里有“修复时间的零件”。

两个方向。

父亲在队列里,走向沉默之塔。

零件在另一个方向,可能是离开这个世界的关键。

怀表在手里,沉甸甸的,指针在走,债务在清偿——但清偿的速度太慢了,慢到让人绝望。按照这个速度,等他们清偿完债务,父亲可能早已消失在塔里,变成塔身的一部分,变成这个寂静世界永恒的囚徒。

苏岸突然明白了老人话里的深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这是他的路。不只是清偿自己的债务,不只是带妻女离开。还有……还有父亲。

那个沉默了一辈子的父亲,那个用沉默作为盾牌、也作为牢笼的父亲,那个从未对他说过“我爱你”、但在他考上建筑系时偷偷多喝了两杯酒的父亲——他也在这里,困在自己的情感债务里,走向永恒的沉默。

而苏岸是建筑师。他的工作不是拆毁,是重建。但在这里,他要重建什么?是破碎的时间?是断裂的连接?还是那些被沉默埋葬的真相?

“我要去追他。”苏岸无声地说,转头看沈未晞。

沈未晞的眼睛睁大了。她摇头,紧紧抱着晓晓:“不,苏岸,不行。老人说了,队列有引力,会把人吸进去。你靠近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说得对。理性告诉苏岸,这是正确的选择。按照指南针的方向,去找零件,清偿债务,离开这里。然后,也许,在外面世界里,他可以尝试修复和父亲的关系,可以尝试说那些从未说出口的话。

但情感不这么想。情感在尖叫:现在不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在这个世界里,在这个一切都被实体化的地方,错过了,可能就是永远。

晓晓拉了拉苏岸的手。孩子仰起脸,用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然后指向队列的方向,又指向苏岸的心脏。那是一个孩子能做的、最简洁的表达:你想去,就去。

“晓晓!”沈未晞低声说,语气里有责备,但更多的是恐惧。

苏岸蹲下身,平视着女儿的眼睛。在这个褪色的、无声的世界里,孩子的眼睛是他见过的最鲜艳的东西——不是颜色鲜艳,而是那种生命的亮度,那种尚未被太多债务压垮的纯粹。

“爸爸要去做一件事,”他无声地说,用口型,用手势,“很重要的事。你和妈妈在这里等我,好吗?”

晓晓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很缓慢,但很坚定。她伸出小手,碰了碰苏岸的脸颊。那个触感很轻,很温暖,像羽毛拂过冰面。

沈未晞的眼泪流了下来。无声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在灰色的空气中划出透明的轨迹,然后落进紫色的土壤里,消失不见。

“苏岸,”她无声地说,每个字都带着颤抖,“如果你回不来……”

“我会回来。”苏岸打断她,声音在心里说,但眼神传递了意思,“我答应你。”

他站起身,把怀表塞进口袋,指南针也塞进去。然后,他脱下了外套——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要减轻重量。在这个世界里,每一步都那么费力,多一丝重量都是负担。

“等我。”他对沈未晞说,用口型。

然后他转身,向着队列的方向,开始奔跑。

第一步就很艰难。

脚下的紫色土壤像有生命一样,紧紧吸着他的鞋底。每一步都需要用力拔起,而落地时,土壤又会微微下陷,形成小小的凹坑,然后缓慢地恢复原状。这不像奔跑,更像是在沼泽地里跋涉,在粘稠的糖浆中挣扎。

而且,距离感被扭曲了。

从怀表摊到队列看起来只有几十米,但苏岸跑了很久——不是时间上的久,而是空间上的久。他明明在向前,但队列似乎没有变得更近。那些灰色的轮廓依然保持着同样的距离,同样的移动速度,像海市蜃楼,永远在视野的尽头,永远无法真正触及。

他加快了速度。肺部开始灼烧,腿部的肌肉在抗议,汗水从额头流下来,滴进眼睛里,刺痛。但在这个无声的世界里,连自己的喘息声都听不见,只有身体内部的各种感觉在尖叫:累,痛,渴,绝望。

花田在阻碍他。

那些鸢尾花,原本静止的、美丽的花朵,现在似乎活了过来。不是移动,而是……生长。当他跑过时,花茎会突然伸长,花瓣会展开得更宽,试图拦住他的去路。他不得不左躲右闪,在花丛中寻找缝隙。花瓣擦过皮肤,留下凉飕飕的触感,像是被冰冷的嘴唇亲吻过。

有一次,他差点摔倒。一丛特别茂密的鸢尾突然在他脚下隆起,紫色的花茎纠缠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绊索。他踉跄了一下,用手撑地才没有完全倒下。手掌按在土壤上,感觉到那种粘稠的、脉动的质感,像是在触摸某种巨大生物的内脏。

他抬起头,看向队列。父亲的轮廓还在那里,还在移动,但似乎……更远了?

不,不是更远。是队列的速度加快了?还是他的速度变慢了?

他咬咬牙,重新站起来,继续跑。

这次他改变了策略。不再试图直线冲刺,而是寻找花丛相对稀疏的路径,像在迷宫中寻找出口。这样虽然绕远,但阻力小一些,整体速度反而更快。

渐渐地,他开始接近队列。

先感觉到的是温度的变化。越靠近队列,空气越冷。不是物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寒意,像是靠近冰封的湖面,或者……停尸房。那种冷渗透衣服,渗透皮肤,直接钻进骨头里。

然后看到细节。

在远处看时,队列里的轮廓都是模糊的、灰色的、没有特征的。但靠近了,苏岸发现,每个轮廓其实都有微小的差异。有的轮廓手里拿着东西——除了父亲的卷尺,他还看到一个轮廓拿着锅铲,一个拿着账本,一个拿着毛衣针。有的轮廓身体有残缺——少了一只手臂,或者腿一长一短。有的轮廓保持着怪异的姿势——头向后扭曲,或者双手捂着脸。

但所有的轮廓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在沉默地移动,眼睛(如果他们有眼睛的话)都看着前方,看着那座白色的塔。没有任何交流,没有任何迟疑,就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执行着唯一的指令:向前。

苏岸放慢了脚步。他现在距离队列只有十几米了。他能清楚地看到父亲的轮廓——那件熟悉的中山装(父亲只有两件像样的衣服,一件是结婚时做的深蓝色中山装,一件是苏岸工作后给他买的深灰色中山装),那顶旧的工人帽(帽檐已经磨损),还有那双永远擦不干净的劳保鞋。

最引人注目的是卷尺。那个金属外壳的卷尺,握在轮廓的手中,随着步伐轻微晃动。卷尺的拉钩垂下来,偶尔会碰到地面,但没有声音。

苏岸想喊,但发不出声音。他想冲过去,把父亲从队列里拉出来,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老人警告过:队列有引力。一旦被卷入,可能就再也无法自主离开。

他该怎么办?

他看着父亲的轮廓。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那个用沉默作为唯一沟通方式的男人,那个从未对他说过“我爱你”、但也从未对他说过“我恨你”的男人,此刻就在眼前,但又是那么遥远,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玻璃。

然后,他想起了怀表。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家庭共享的债务时间怀表。表盖打开,指针还在顺时针移动,但速度很慢,几乎察觉不到。表盘里的灰色云雾依然在旋转,偶尔闪过画面碎片。

他看着怀表,又看向父亲的轮廓。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如果他的债务清偿,能影响到父亲吗?老人说过,情感债务是一张网,一个节点的松动会影响整张网。

但怎么影响?只是在这里看着?

不。苏岸突然明白了。他需要做的,不是说给父亲听——在这个世界里,队列中的人听不见任何声音。他需要做的,是说给自己听。说那些关于父亲的、从未说出口的真相。用真话,清偿与父亲相关的债务。

可是,从哪开始?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虽然听不见呼吸声,但能感觉到空气在肺部流动。他开始回想,回想那些被时间打磨得光滑、但从未真正消失的记忆。

第一件事。

他七岁那年,父亲接了一个外地的项目,要去三个月。临走前一天晚上,父亲来到他的房间,站在门口,看着他写作业。站了很久,但一句话也没说。最后,父亲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卷尺,放在他书桌上。

“送你了。”父亲说,声音很干涩。

苏岸当时不明白。一个七岁的孩子要卷尺做什么?但他还是收下了,因为那是父亲给他的少数几件礼物之一。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项目出了问题,父亲差点回不来。卷尺是父亲最珍贵的工具,他把它留给儿子,是一种……告别?还是一种寄托?

苏岸睁开眼睛,看着队列中父亲的轮廓,无声地说:

“爸,那个卷尺,我一直留着。虽然我不明白你当时为什么给我,但我知道……那很重要。”

怀表里的指针跳动了一下。很轻微,但确实动了。

表盘里的灰色云雾翻涌起来,浮现出一个画面:七岁的苏岸坐在书桌前,拿着那个对他来说太大的卷尺,好奇地拉出钢带,又让它弹回去。父亲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画面消失。

队列中,父亲的轮廓似乎……顿了一下。

极其微小的一顿,几乎察觉不到。脚步没有停,但那个瞬间的节奏被打乱了。就像一首机械的进行曲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虽然很快被淹没,但确实存在过。

有效。

苏岸继续。

第二件事。

他十五岁,中考成绩出来,可以上市重点,但需要交一笔择校费。家里拿不出来。母亲说算了,上普通高中吧。父亲没说话,只是连续三天早出晚归。第四天,他把一沓钱放在桌上,说:“去交吧。”

后来苏岸才知道,那笔钱是父亲去找老战友借的。那个战友曾经欠父亲一个人情,但两人多年不联系,父亲为了他,拉下脸去求人。而这件事,父亲从未提过。

“爸,”苏岸无声地说,眼泪流了下来,虽然在这个世界里,眼泪是无声的,“那笔钱……我知道是怎么来的。我知道你为了我,做了你最不愿意做的事。我一直想说……谢谢。还有,对不起。”

怀表的指针又跳动了一下。

这次跳动的幅度更大一些。表盘里浮现出新的画面:十五岁的苏岸拿着录取通知书,兴奋地跑回家。父亲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很疲惫,但看到通知书时,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画面消失。

队列中,父亲的轮廓这次停顿得更明显了。他甚至微微侧过头,像是在寻找声音的来源。虽然他没有五官,但那个动作本身传递出一种困惑,一种被打断程序后的茫然。

周围的轮廓没有受影响,继续向前。父亲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踉跄了一步,然后又恢复了原来的节奏,继续向前。

但不一样了。苏岸能感觉到,不一样了。

他继续。

第三件事。

他结婚那天。父亲穿着那件深蓝色中山装,站在婚礼现场的一角,远离人群。苏岸和沈未晞敬酒时,父亲举起酒杯,但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一口喝干。后来苏岸在休息室找到父亲,父亲正对着窗外抽烟,背影看起来很孤独。

“爸,那天我想跟你说话,”苏岸无声地说,声音在心里回荡,“我想说,我要成家了,我会好好过,不会像你一样……沉默。但我没说出口。因为我害怕。害怕如果我说了,你会怎么反应?会点头?会沉默?还是会说一些我接不住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但现在我想说:爸,我理解你了。理解你为什么沉默。不是因为你不想说,而是因为……你不知道怎么说。就像我现在,在这个不能说话的世界里,才终于明白,有些话必须说,不管多难,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

怀表的指针剧烈地跳动起来。

表盘里的云雾疯狂旋转,然后突然静止,浮现出清晰的画面:婚礼现场,父亲站在角落,手里拿着酒杯,眼睛看着远处的新人。那个眼神很复杂——有骄傲,有欣慰,但也有一种深深的、无法言说的失落。像是在说:儿子长大了,要离开我了,要建立自己的家了。而我,还是那个不善言辞的父亲,连句祝福的话都说不漂亮。

画面持续了几秒,然后慢慢淡去。

而队列中,父亲的轮廓停了下来。

完全停了下来。

周围的轮廓继续向前,有几个甚至撞到了他,但他站着不动,像河流中的一块石头,任水流冲刷,兀自屹立。

他缓缓转过身。

虽然还是没有五官,但苏岸能感觉到,父亲在“看”他。

那种感觉很奇妙。不是用眼睛看,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存在层面的感知。像是两个独立的意识场,在这个寂静的世界里,发生了短暂的、但真实的交汇。

苏岸向前走了一步。

土壤的吸力似乎变小了。或者,是他不再在意那种阻力了。他一步一步,走向父亲,走向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轮廓。

距离在缩短。

十米。

八米。

五米。

他能看清父亲轮廓的更多细节了:中山装领口的磨损,帽子上的油渍,卷尺外壳上的划痕。还有那种姿势——微微驼背,肩膀一高一低,那是常年扛建筑材料留下的职业病。

三米。

苏岸伸出手。

父亲也伸出手。

两只手在空中靠近,靠近……

就在即将触碰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侧面袭来。

不是物理的冲击,而是一种无形的、但无比强大的引力,像漩涡,像黑洞,瞬间抓住了苏岸,要把他拖向队列。

他挣扎,但无济于事。那股力量太强了,强到让他感觉身体要被撕裂。他被拖向队列,拖向那些沉默的轮廓,拖向那个永恒的、无声的洪流。

不。

他不要进去。

他还有沈未晞,还有晓晓,还有未清偿的债务,还有要组装的时间零件。

但力量太强了。

就在他即将被卷入队列的瞬间,一只手抓住了他。

是父亲的手。

那个灰色的、半透明的轮廓,用那只拿着卷尺的手,紧紧抓住了苏岸的手臂。

触感很奇怪——不是实体的触感,而是一种温暖的、脉动的能量感,像握住了一束光,或者一团有意识的火焰。

父亲在拉他。

用尽所有力量,把这个即将被吞噬的儿子,从队列的引力中拉出来。

苏岸感到那股引力在减弱。父亲的介入干扰了队列的规则,创造了一个短暂的、不稳定的缺口。他借着那股力量,猛地向后一跃,脱离了引力的范围。

他跌倒在花田里,紫色土壤柔软地接住了他。

他抬起头。

父亲还站在队列边缘,背对着他,正在重新融入那个沉默的洪流。但就在完全融入前,父亲回过头——没有五官的脸上,苏岸仿佛看到了一个表情。

一个微笑。

很淡,很模糊,但确实存在。

然后,父亲彻底融入了队列,变成无数灰色轮廓中的一个,继续向前,走向那座白色的塔。

但有什么东西留了下来。

在父亲刚才站立的地方,土壤上有一个东西在发光。

苏岸爬过去,捡起来。

是一个零件。

很小,很精致,像是钟表的齿轮,但更复杂。材质是某种半透明的、发着微光的晶体,内部有细小的光点在流动。齿轮的边缘很锋利,中心有一个小孔,似乎是用来连接其他零件的。

这就是摊主说的“修复时间的零件”?

而齿轮的中心,刻着一个微小的字:

“岸”。

苏岸的名字。

他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这次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一种复杂的、混合了感激、痛苦、释然和希望的眼泪。

父亲给了他这个零件。在最后时刻,在被队列完全吞噬前,父亲留给了他这个——修复时间的关键。

苏岸握紧齿轮,感受到它温热的、脉动的质感。然后他站起身,看向来时的方向。

沈未晞和晓晓还站在那里,在花田的边缘,在怀表摊附近。距离很远,但他能看到她们的轮廓——沈未晞抱着晓晓,两人都在看着他。

他举起手,挥了挥。

沈未晞也挥了挥手。

然后,苏岸低头看向指南针。指针已经改变了方向,不再指向花田深处,而是……指向沈未晞和晓晓。

零件找到了。第一个零件。用真相换来的,用父亲最后的帮助换来的。

他要回去。回到她们身边。然后,继续清偿债务,继续寻找零件,继续修复时间。

但在他迈步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队列,看了一眼父亲消失的方向。

那个微微驼背的轮廓,已经走得很远了,几乎要融入塔的阴影里。

苏岸无声地说:

“爸,等我。我会回来的。不只是离开这里,是回去找你。在现实里,在外面,我会去找你,会跟你说话,会说所有该说但从未说的话。”

“等我。”

然后他转身,向着沈未晞和晓晓的方向,开始奔跑。

这次,脚步轻快了许多。

虽然土壤依然粘稠,虽然花丛依然茂密,虽然寂静依然沉重。

但他手里握着那个发光的齿轮,口袋里装着那个指针在走的怀表,心里装着刚刚说出口的真相,和刚刚收到的、来自父亲的礼物。

而他追逐的,不再是父亲的背影。

是他自己的未来。

是他们三个人的未来。

是修复时间、打破沉默、从这片紫色花田里走出去的未来。

奔跑如飞翔。

在失色的乐园里,在寂静的深渊中,在情感债务的实体化之域里,他奔跑着,追逐着那一点点微弱的、但真实的光。

而在他身后,在队列里,父亲的轮廓微微偏了偏头。

虽然无法回头,虽然无法说话。

但那个动作本身,像是一种回应:

“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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