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题无解

旧题重解

省赛颁奖礼的聚光灯下，陈奕恒接过金奖证书时，余光瞥见了台下的陈俊铭。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手里攥着本卷边的物理习题册，眼神亮得惊人，却在与他对视的瞬间迅速避开，转身钻进了人群。

这是他们断联的第二年。

高二那年的物理联赛，两人是公认的黄金搭档。陈奕恒擅长逻辑推演，陈俊铭总能在实验操作上找到最优解，左奇函和杨博文总开玩笑说，他们俩加起来就是“物理满分公式”。直到决赛前一周，陈奕恒放在抽屉里的核心实验数据不翼而飞，而当天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是陈俊铭。

“除了你还有谁？”陈奕恒红着眼眶质问，桌上的习题册被扫落在地，页脚处还留着陈俊铭帮他标注的易错点。陈俊铭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半天，只挤出一句“不是我”。可那时的陈奕恒早已被愤怒冲昏头脑，他看着陈俊铭抽屉里那本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实验记录本，认定了对方是为了独占名额而背叛自己。

杨博文试图从中调和，翻遍了教室监控却只拍到死角，左奇函急得跳脚，却偏偏记不清那天是否真的看到陈俊铭留在最后。决裂来得猝不及防，陈奕恒换了座位，不再与陈俊铭同行，连两人一起攒钱买的实验器材，都被他硬生生分成了两半。陈俊铭默默收走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从此在教室里成了沉默的影子，只是偶尔会在陈奕恒熬夜刷题时，悄悄在他桌角放一瓶温牛奶，又在他抬头前匆匆走开。

陈奕恒后来凭着回忆重做了实验数据，勉强拿下省一，却再也没参加过组队竞赛。他听说陈俊铭放弃了后续的所有比赛，专心备战高考，两人像是两条交叉后又急剧偏离的直线，连遇见都成了奢侈。

直到大学开学，陈奕恒在物理实验室门口，再次撞见了陈俊铭。他穿着实验服，正跟着教授调试仪器，侧脸的轮廓比高中时硬朗了些，手指依旧灵活得不像话。四目相对的瞬间，陈奕恒喉咙发紧，刚想开口，却见陈俊铭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便走进了实验室，仿佛只是遇见了一个陌生人。

“你俩这疙瘩到底什么时候能解开？”左奇函的视频电话突然打来，背景里是杨博文无奈的脸，“其实当年那数据，是隔壁班的人偷的，他想借陈俊铭的名义嫁祸你，没想到你俩直接闹掰了。”

陈奕恒愣住了。

“陈俊铭早就知道了，”杨博文接过手机，声音沉了下来，“他找到那人对峙时被推伤了胳膊，怕你担心，也怕你不信，就一直没说。你换座位后，他每天熬夜帮你整理补全了所有实验数据，托我交给你，结果你说什么都不要。”

视频挂断时，陈奕恒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他想起高三那年，自己桌肚里总会出现的补充笔记，想起感冒时抽屉里莫名出现的感冒药，想起毕业典礼上，陈俊铭远远望着他，眼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疯了似的冲向实验室，推开门时，陈俊铭正低头记录数据，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温柔的轮廓。陈奕恒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陈俊铭，当年的事……”

陈俊铭的笔顿了顿，没有抬头：“都过去了。”

“过不去！”陈奕恒快步走到他面前，眼眶泛红，“我错怪你了，我不该不听你解释，不该……”

陈俊铭终于抬起头，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委屈，有不甘，却更多的是释然。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递给陈奕恒：“这是当年你丢的数据，还有我后来补的实验思路，一直想给你。”

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一行熟悉的字迹：“奕恒，我们的目标是一起站在最高领奖台上。”那是高二时，两人一起写下的约定。

陈奕恒的眼泪瞬间落下，他攥着笔记本，声音哽咽：“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陈俊铭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笑了，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没关系，现在补回来也不晚。”

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左奇函和杨博文探进头来，笑得一脸狡黠：“就知道你俩能和好！教授刚说有个国家级的组队项目，正好缺一对黄金搭档呢！”

陈奕恒和陈俊铭相视一笑，指尖不经意间相触，像是接通了断联已久的电流。阳光正好，笔记本上的字迹清晰明亮，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未说出口的在意，终于在这个盛夏，迎来了迟到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