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比新一想象中任何一次疼痛都要剧烈。毒药在血管里灼烧，骨头碎裂、重塑的感觉难以言喻，他甚至觉得自己正在溶解。

“这就是所谓的‘毁尸灭迹’吗？”他苦涩地想。

鲜血喷涌而出——至少大部分是血，他勉强分辨。身体根本无力检查成分，但他确定有更诡异的东西混在里面，那些湿软的肉块随着血液从喉咙涌出，滑腻腻的。

他要死在这里了。这个念头像冰锥般冻结了他的思绪。孤独地死去，无人知晓缘由。他不甘心！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兰……

皮肤开始大片剥落，带着血痂，痛楚几乎让他麻木。视线模糊的瞬间，他甚至觉得是种解脱。

远处传来凄厉的尖叫，像极了临死前的哀嚎。他猛地意识到——那是他自己！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连一丝呜咽都挤不出来，尽管他内心在疯狂呐喊。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死亡，原来如此轻松。

他从未想过会醒来。所以当眼皮掀开的刹那，他彻底懵了。

不是死亡……他们的毒剂没起作用！他还活着！

挣扎着坐起身，浑身被宽大的衣服裹住，从头到脚浸透了血——是他自己的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踉跄着环顾四周，眼前的景象像一场血腥的噩梦。

“必须离开这里！”

麻木的剧痛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如果他们发现毒剂失效，一定会回来补刀！他不能再死一次！

他试图站起，却被血衣缠住。这才惊觉，衣服的尺码大得离谱。他撕开纠缠的布料，裹紧那件沾满血迹的红色连帽衫，跌跌撞撞地逃离现场。

远处传来警笛声，他拼命奔跑。绝不能被当成凶手抓起来！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奔跑，浑身是血的样子太危险。回不去，家也不能回。他需要干净的衣服、热水、藏身之处……他别无选择。

直到路过橱窗，镜中那个小小的身影终于让他明白——不是衣服变大了，是他缩水了！

镜中的自己看起来不过六岁，稚嫩的脸庞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生存的代价……”他喃喃自语，死亡的恐惧让他对一切情绪都变得麻木。

回到阿笠博士家门口，他试图破门而入，却被当作小偷。老教授虽然没报警，但看到满身血污的“小孩”，依旧认出了他。

“是新一？！”阿笠博士震惊得说不出话。

新一几乎是凭着最后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老教授相信。他不确定自己为何如此执着——或许只是想证明，自己真的还活着。

洗去满身血污，换上博士从家里翻出的旧衣服，金属般的血腥味终于消失了。身体轻飘飘的，像卸下千斤重担。

“他们以为我死了。”新一声音嘶哑。

“他们会找尸体吗？”阿笠博士瞬间明白后果。

“不……现场留下的‘残骸’足够让他们相信我已经死了。”新一避开教授的目光，不敢想象兰看到尸体的样子。

“残骸？”阿笠脸色煞白，“你的身体……”

“我现在太小了，那些血肉模糊的碎片，足以让任何人相信我活不下去。”新一惨笑，“谁会相信一个‘小孩’能从那么多血里活下来？”

阿笠博士沉默了。

“接下来怎么办？”

新一笑了，笑声空洞得像风穿过骨头，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要活下去。”他轻声说，眼神却燃起冰冷的火焰，“然后……把那些人碎尸万段。”

阿笠博士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发抖的少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修不好…我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该死…他们杀我的时候，地上的‘我’的碎片比现在坐在这里跟你说话的我还多…所有人都会以为我死了，这样其实也挺好，因为那些人还在外面游荡。”新一的声音又轻又抖，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也许他们说得对…我到底是不是活着？我真的是工藤新一吗？还是说…我只是一个残影，一个被留下的空壳？”

阿笠博士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少年眼中翻涌的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他能做什么？只能笨拙地伸出手臂，像抱住一个真正受了委屈的孩子那样，把新一拢进怀里。

新一先是一愣，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但几秒钟的挣扎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慢慢放松下来，任由这个苍老的怀抱圈住自己。他的目光越过阿笠博士的肩膀，空洞地望着前方，声音小得像耳语，破碎得不成样子：“…等他们告诉兰…她一定会哭的…”

如果这时新一真的哭出来，阿笠博士也只会默默地拍拍他的背，绝不会说一句戳破他逞强的话。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