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秋宴不欢而散，苏酥坐在马车上，指尖还残留着药膏的清凉气息，心里却乱糟糟的，像被风吹散的柳絮。

沈煜一路沉默，脸色阴沉得吓人，周身的低气压让车夫都不敢扬鞭，马车行得慢悠悠的，碾过长安街的青石板，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阿煜哥哥，”苏酥忍不住轻声开口，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别生气了，阿寒哥哥他……”

“够了。”沈煜猛地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你还要替他说话？苏酥，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王爷？”

苏酥的手僵在半空，心里泛起一阵委屈。她看着沈煜冷硬的侧脸，明明是初秋，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想说，江寒只是关心她，想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可话到嘴边，却被沈煜眼里的寒意堵了回去。

马车停在苏府门前，沈煜甩袖下车，连一句道别都没有，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只留下一阵飞扬的尘土。

苏酥坐在马车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眼眶慢慢红了。青禾连忙递过手帕，轻声安慰：“小姐，王爷只是一时生气，过几日就好了。”

苏酥接过手帕，却没有擦眼泪，只是低头看着指尖的纱布。不知怎的，脑海里竟浮现出江寒替她包扎伤口时的模样。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薄茧，却温柔得不像话。他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疼惜，带着担忧，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愫。

从前，她从未细看过江寒的眼神。在她眼里，江寒是哥哥，是可以随时依靠的人，却也是永远排在沈煜之后的人。

可今日，沈煜的冷漠，江寒的温柔，像两团截然不同的火焰，在她心里烧着，让她有些茫然。

回到府中，苏酥径直回了房间，将自己关了起来。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梧桐树，树叶被秋风染成了金黄，一片片飘落下来，像一只只飞舞的蝴蝶。

她想起小时候，她和沈煜、江寒一起爬树。沈煜爬得快，总是第一个爬上树顶，然后伸手拉她。江寒则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生怕她摔下来。

那时的沈煜，是明媚的，是温柔的。那时的江寒，是沉默的，是可靠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沈煜的温柔里，多了几分疏离；江寒的沉默里，多了几分深情。

苏酥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微的涟漪。

她想起江寒送她的雪莲，想起他替她折的红梅，想起他每次从边关回来，都会给她带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那些东西，被她随意地放在木匣子里，从未细细端详过。

苏酥起身，打开那个尘封的木匣子。里面堆满了东西，有雪莲，有糖人模具，有刻着梅花的木簪，还有一枚狼牙。

她拿起那枚狼牙，入手微凉。青禾说，这是江寒从边关带回来的，据说能保平安。

苏酥摩挲着狼牙上的纹路，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江寒一直这样默默守护着她。原来，她的木匣子里，藏着这么多她从未在意过的心意。

窗外的风，吹进房间里，带来一阵淡淡的桂花香。那是城南糖糕铺的味道，是江寒最喜欢买给她的桂花糕的味道。

苏酥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就在这时，青禾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食盒：“小姐，门口的小厮说，这是江将军让人送来的，说是给您的。”

苏酥的心，猛地一跳。她连忙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盒刚出炉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郁的桂花香。

食盒底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江寒苍劲有力的字迹：药膏记得每日换，桂花糕趁热吃。

没有多余的话，却字字句句，都透着关心。

苏酥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腻的滋味漫过舌尖，带着一丝温热，一直暖到心底。

她看着那张纸条，看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心里的那阵涟漪，渐渐扩散开来，像投了石子的湖面，久久不能平静。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

只知道，心里某个尘封的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萌发。

像墙角的梅，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悄悄酝酿着花苞，只待一场雪，便会悄然绽放。

暗香悄浮动，心动不自知。

长安的秋，很长。长到足够让一份懵懂的情意，在心底，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