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橹杰，我大你三岁，不是三辈子。”
穆祉丞把烟按灭在他送的手链上，火星烫穿了多年前的月光。
后台监控拍下王橹杰攥碎药瓶的刹那——他笑着对镜头说：“这次换我追你，追到你和你的新团一起过气。”
直到安可场升降台卡在半空，黑暗里有人用17岁的力度箍住他的腰。
“当年你说长大就娶我…现在够大吗？哥哥。”
------
后台永远是演出结束后第一个冷却下来的地方，像狂欢褪去后裸露的、沾着黏腻汗渍的皮肤。空气里浮着发胶的甜腻、粉底的脂粉气，还有隐约的、属于年轻身体过度兴奋后残留的疲惫味道。鼎沸的人声被厚重的隔音门滤成一片模糊的、遥远的嗡嗡声，衬得化妆间里拆卸头饰、拉链开合的细响格外清晰。
穆祉丞靠在最里面一张化妆台边，指尖一点猩红明灭。他刚摘了耳返，耳道里还残留着震耳欲聋的、属于自己的歌声和尖啸的混合回声，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涨痛。镜子里映出一张汗湿的、妆有些斑驳的脸，眼睫垂着，盖住了大半情绪。他身上那件缀满亮片的演出服沉甸甸地压着肩膀，随着呼吸，几片碎光在昏暗的顶灯下偶尔一闪。
隔壁化妆间更热闹些，是另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小师弟团。隐约能听见男孩们带着未散尽亢奋的、七嘴八舌的吵嚷，青春得有点刺耳。他听见有人提起那个名字，带着点敬畏又艳羡的语气，“橹杰哥今天那压轴舞台绝了”、“听说他彩排时脚伤犯了，硬是没看出来”……穆祉丞没动，只深深吸了一口烟，辛辣的雾滚过喉咙，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
烟灰积了长长一截，颤巍巍地，终于不堪重负，掉下来。他没去弹，目光落在左手腕上。一根有些旧了的黑色编织手链，串着颗磨损了边角的银色小星球，样式简单，甚至有些廉价，和他此刻一身昂贵的亮片格格不入。戴了很多年，皮质编织绳被腕骨磨得光滑，贴近皮肤那一面甚至有些发硬。他盯着看了几秒，然后抬起夹着烟的手，很慢地，将还剩小半截的烟头，稳稳地、毫不犹豫地，摁在了那颗小星球上。
“滋啦”一声极轻微的、几乎要被隔壁笑声淹没的灼响。一股焦糊的、塑料与皮质混合的怪异气味极淡地散开。手链上留下一个丑陋的、边缘焦黑的烙印，穿透了那颗本就黯淡的星球。月光？哪还有什么月光。他扯了扯嘴角，心里那点酸涩像被这火星烫了个洞，嗤一下，漏了，变成一片空茫茫的、带着焦味的冷。
他想起很多年前，更小一点的化妆间，空气里是廉价发胶和汗水味，他举着这根手链，对着头顶惨白的日光灯管摇晃，献宝似的：“看！像不像把月亮摘下来了？以后，以后等我再长大一点……”
“王橹杰，我大你三岁零八天，不是三辈子。”他对着镜子里自己没什么表情的脸，无声地动了动唇，吐出这句早已在心里锈蚀的话。烟头彻底灭了，被他扔进旁边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里，发出最后一点嘶哑的叹息。
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下，然后推开。助理小跑进来，表情有点古怪，压低声音：“恩恩，那边…王橹杰那边，好像出了点状况。”
穆祉丞抬眼，从镜子里看助理。
助理把手机屏幕转过来，是公司内部工作群流传开的一段后台监控视频片段。画面里，王橹杰独自站在无人的走廊转角，侧对着镜头。他刚刚结束自己的个人舞台，额发湿透，演出服敞着，胸口剧烈起伏，不知道是累还是别的什么。他低着头，手里攥着一个深棕色的小玻璃药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下一秒，他猛地扬手，将药瓶狠狠掼向对面的墙壁！
“啪嚓”一声脆响，即使在监控无声的画面里，仿佛也能透过那四溅的碎片感受到那股暴戾。玻璃碴子和里面彩色的药片崩得到处都是。然后，他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侧过脸，准确无误地“看”向了隐藏摄像头的位置。
汗湿的发梢下，那双眼睛黑得惊人，亮得骇人。他对着镜头，忽然扯开嘴角，笑了起来。那笑容和他舞台上惯有的、或温柔或酷帅的样子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和毫不掩饰的疯狂侵占欲。他动了动嘴唇，说了句什么。
群里有人放大了口型，用文字打了出来：
“这次换我追你，穆祉丞。”
“追到你和你的新团一起过气。”
穆祉丞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久到助理以为他没看清，想把手机拿近些，他却收回了目光，开始慢条斯理地拆自己手腕上另一只镶钻的腕表。
“知道了。”他说，声音平静得像深夜结了冰的湖面。
手指却无意识蜷缩了一下，指尖擦过手腕上那个新鲜的、滚烫的烙印。疼。细细密密地，从那个焦黑的点扩散开。
------
接下来的日子，那句“追到你和你的新团一起过气”像一句恶毒的咒语，又像一个荒谬的诺言，开始以各种无孔不入的方式，缠绕上穆祉丞和他的新团“Horizon”。
最顶级的资源，以前需要撕破头去争的时尚封面、OST、大热综艺的常驻，现在雪花一样飞来，指名道姓要给穆祉丞。条件优厚得不像话，但总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来自更高层的影子。经纪人喜忧参半：“恩恩，这……好像是王橹杰工作室那边递过来的橄榄枝，或者说是……‘聘礼’？”
同团的孩子们起初是兴奋，渐渐就变得微妙。他们开始接到一些原本够不着的合作，可每次庆功宴上，投资人举杯时，总会有意无意地提到：“多亏橹杰打过招呼”、“橹杰很看好你们，尤其是祉丞”。那些目光便像探针一样，在穆祉丞身上逡巡，带着探究、羡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与隔阂。
王橹杰本人却并不常出现。他只是无处不在。穆祉丞深夜收工回公寓，楼下常年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保姆车，车窗漆黑，但他知道谁在里面。他常去的舞蹈室，会在凌晨时分收到匿名送来的、温度刚好的润喉茶和舒缓膏贴。他最偏爱的一款停产许久的小众香水，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休息室的桌上，包装上没有卡片，但那气息霸道地宣告着来源。
最过分的一次，是在一个直播采访里。主持人问穆祉丞关于理想型的问题，本是常规流程，穆祉丞打着太极，说着“看感觉”、“善良很重要”之类的套话。直播间弹幕却忽然被清一色的、带着相同前缀的账号刷屏，内容整齐划一，像训练有素的军队：
“——他说谎。他十七岁那年说，要娶那个给他摘月亮的人。”
“——他说谎。他十七岁那年说，要娶那个给他摘月亮的人。”
满屏滚动，密密麻麻，瞬间淹没了其他所有发言。穆祉丞看着提词器旁边的小屏幕，脸色一点点白下去，又在镜头转回时勉强撑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指尖却把掌心掐得生疼。他知道这是谁的手笔，这种偏执的、不顾他人目光的、近乎自毁也要把他拖回过去的行径，只有王橹杰做得出来。
他在用他的方式，一寸寸拆解穆祉丞努力重建的生活，把他重新钉回“王橹杰的穆祉丞”这个标签上。不是追求，是围猎。用温柔，用资源，用无所不在的视线，也用毫不留情的胁迫。
穆祉丞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片无形的流沙，越是挣扎，陷得越深。周遭的一切都在无声地提醒他，那段被他强行尘封的过去，那个他以为已经跨过去的人，正以一种更强大、更不容拒绝的姿态，横冲直撞地重新闯进他的生命。不，是重新将他纳入自己的领地。
他开始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在舞台上唱到高音时，偶尔会有一瞬的眩晕。经纪人忧心忡忡，旁敲侧击劝他：“要不…你跟橹杰好好谈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那个脾气，你知道的，不达目的……”
谈？谈什么？谈当年是谁先松开了手？还是谈现在这算怎么回事？穆祉丞只是摇头，更用力地练习，更投入地工作，试图用身体的极度疲惫来镇压心里那头日夜嘶鸣的困兽。
然后，就是“Horizon”成团一周年的纪念演唱会。最后一场，安可曲。
巨大的体育场座无虚席，星光与灯海连成一片沸腾的银河。最后一首歌的前奏响起，是他们的出道曲，也是粉丝呼声最高的一首。穆祉丞站在舞台中央，汗水浸透了发梢，顺着下颌线滑落。他看着台下为他亮起的灯牌，听着震耳欲聋的呼喊，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挣脱了。新的团队，新的舞台，新的人生。他几乎要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升降台缓缓启动，载着他和队友，在歌曲最高潮的部分，向着舞台下方降去，按照设计，他们将在这里短暂消失，然后在副歌重新响起时，从主舞台另一侧破冰而出，完成最后一个爆点。
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吞没了炫目的灯光和震天的声浪。耳边的音乐变得沉闷，只有机械运转的嗡嗡声和身边队友压抑着兴奋的喘息。下降，下降……
“咔——嘎吱——”
毫无预兆地，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撕裂了黑暗的静谧！下降猛地顿住，剧烈的晃动让所有人惊呼出声，东倒西歪。穆祉丞踉跄了一下，扶住冰冷的升降台栏杆，心脏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中狂跳。
“怎么回事？”
“卡住了？升降台卡住了！”
“有没有 “王橹杰，我大你三岁，不是三辈子。”
穆祉丞把烟按灭在他送的手链上，火星烫穿了多年前的月光。
后台监控拍下王橹杰攥碎药瓶的刹那——他笑着对镜头说：“这次换我追你，追到你和你的新团一起过气。”
直到安可场升降台卡在半空，黑暗里有人用17岁的力度箍住他的腰。
“当年你说长大就娶我…现在够大吗？哥哥。”
------
后台永远是演出结束后第一个冷却下来的地方，像狂欢褪去后裸露的、沾着黏腻汗渍的皮肤。空气里浮着发胶的甜腻、粉底的脂粉气，还有隐约的、属于年轻身体过度兴奋后残留的疲惫味道。鼎沸的人声被厚重的隔音门滤成一片模糊的、遥远的嗡嗡声，衬得化妆间里拆卸头饰、拉链开合的细响格外清晰。
穆祉丞靠在最里面一张化妆台边，指尖一点猩红明灭。他刚摘了耳返，耳道里还残留着震耳欲聋的、属于自己的歌声和尖啸的混合回声，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涨痛。镜子里映出一张汗湿的、妆有些斑驳的脸，眼睫垂着，盖住了大半情绪。他身上那件缀满亮片的演出服沉甸甸地压着肩膀，随着呼吸，几片碎光在昏暗的顶灯下偶尔一闪。
隔壁化妆间更热闹些，是另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小师弟团。隐约能听见男孩们带着未散尽亢奋的、七嘴八舌的吵嚷，青春得有点刺耳。他听见有人提起那个名字，带着点敬畏又艳羡的语气，“橹杰哥今天那压轴舞台绝了”、“听说他彩排时脚伤犯了，硬是没看出来”……穆祉丞没动，只深深吸了一口烟，辛辣的雾滚过喉咙，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
烟灰积了长长一截，颤巍巍地，终于不堪重负，掉下来。他没去弹，目光落在左手腕上。一根有些旧了的黑色编织手链，串着颗磨损了边角的银色小星球，样式简单，甚至有些廉价，和他此刻一身昂贵的亮片格格不入。戴了很多年，皮质编织绳被腕骨磨得光滑，贴近皮肤那一面甚至有些发硬。他盯着看了几秒，然后抬起夹着烟的手，很慢地，将还剩小半截的烟头，稳稳地、毫不犹豫地，摁在了那颗小星球上。
“滋啦”一声极轻微的、几乎要被隔壁笑声淹没的灼响。一股焦糊的、塑料与皮质混合的怪异气味极淡地散开。手链上留下一个丑陋的、边缘焦黑的烙印，穿透了那颗本就黯淡的星球。月光？哪还有什么月光。他扯了扯嘴角，心里那点酸涩像被这火星烫了个洞，嗤一下，漏了，变成一片空茫茫的、带着焦味的冷。
他想起很多年前，更小一点的化妆间，空气里是廉价发胶和汗水味，他举着这根手链，对着头顶惨白的日光灯管摇晃，献宝似的：“看！像不像把月亮摘下来了？以后，以后等我再长大一点……”
“王橹杰，我大你三岁零八天，不是三辈子。”他对着镜子里自己没什么表情的脸，无声地动了动唇，吐出这句早已在心里锈蚀的话。烟头彻底灭了，被他扔进旁边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里，发出最后一点嘶哑的叹息。
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下，然后推开。助理小跑进来，表情有点古怪，压低声音：“恩恩，那边…王橹杰那边，好像出了点状况。”
穆祉丞抬眼，从镜子里看助理。
助理把手机屏幕转过来，是公司内部工作群流传开的一段后台监控视频片段。画面里，王橹杰独自站在无人的走廊转角，侧对着镜头。他刚刚结束自己的个人舞台，额发湿透，演出服敞着，胸口剧烈起伏，不知道是累还是别的什么。他低着头，手里攥着一个深棕色的小玻璃药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下一秒，他猛地扬手，将药瓶狠狠掼向对面的墙壁！
“啪嚓”一声脆响，即使在监控无声的画面里，仿佛也能透过那四溅的碎片感受到那股暴戾。玻璃碴子和里面彩色的药片崩得到处都是。然后，他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侧过脸，准确无误地“看”向了隐藏摄像头的位置。
汗湿的发梢下，那双眼睛黑得惊人，亮得骇人。他对着镜头，忽然扯开嘴角，笑了起来。那笑容和他舞台上惯有的、或温柔或酷帅的样子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和毫不掩饰的疯狂侵占欲。他动了动嘴唇，说了句什么。
群里有人放大了口型，用文字打了出来：
“这次换我追你，穆祉丞。”
“追到你和你的新团一起过气。”
穆祉丞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久到助理以为他没看清，想把手机拿近些，他却收回了目光，开始慢条斯理地拆自己手腕上另一只镶钻的腕表。
“知道了。”他说，声音平静得像深夜结了冰的湖面。
手指却无意识蜷缩了一下，指尖擦过手腕上那个新鲜的、滚烫的烙印。疼。细细密密地，从那个焦黑的点扩散开。
------
接下来的日子，那句“追到你和你的新团一起过气”像一句恶毒的咒语，又像一个荒谬的诺言，开始以各种无孔不入的方式，缠绕上穆祉丞和他的新团“Horizon”。
最顶级的资源，以前需要撕破头去争的时尚封面、OST、大热综艺的常驻，现在雪花一样飞来，指名道姓要给穆祉丞。条件优厚得不像话，但总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来自更高层的影子。经纪人喜忧参半：“恩恩，这……好像是王橹杰工作室那边递过来的橄榄枝，或者说是……‘聘礼’？”
同团的孩子们起初是兴奋，渐渐就变得微妙。他们开始接到一些原本够不着的合作，可每次庆功宴上，投资人举杯时，总会有意无意地提到：“多亏橹杰打过招呼”、“橹杰很看好你们，尤其是祉丞”。那些目光便像探针一样，在穆祉丞身上逡巡，带着探究、羡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与隔阂。
王橹杰本人却并不常出现。他只是无处不在。穆祉丞深夜收工回公寓，楼下常年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保姆车，车窗漆黑，但他知道谁在里面。他常去的舞蹈室，会在凌晨时分收到匿名送来的、温度刚好的润喉茶和舒缓膏贴。他最偏爱的一款停产许久的小众香水，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休息室的桌上，包装上没有卡片，但那气息霸道地宣告着来源。
最过分的一次，是在一个直播采访里。主持人问穆祉丞关于理想型的问题，本是常规流程，穆祉丞打着太极，说着“看感觉”、“善良很重要”之类的套话。直播间弹幕却忽然被清一色的、带着相同前缀的账号刷屏，内容整齐划一，像训练有素的军队：
“——他说谎。他十七岁那年说，要娶那个给他摘月亮的人。”
“——他说谎。他十七岁那年说，要娶那个给他摘月亮的人。”
满屏滚动，密密麻麻，瞬间淹没了其他所有发言。穆祉丞看着提词器旁边的小屏幕，脸色一点点白下去，又在镜头转回时勉强撑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指尖却把掌心掐得生疼。他知道这是谁的手笔，这种偏执的、不顾他人目光的、近乎自毁也要把他拖回过去的行径，只有王橹杰做得出来。
他在用他的方式，一寸寸拆解穆祉丞努力重建的生活，把他重新钉回“王橹杰的穆祉丞”这个标签上。不是追求，是围猎。用温柔，用资源，用无所不在的视线，也用毫不留情的胁迫。
穆祉丞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片无形的流沙，越是挣扎，陷得越深。周遭的一切都在无声地提醒他，那段被他强行尘封的过去，那个他以为已经跨过去的人，正以一种更强大、更不容拒绝的姿态，横冲直撞地重新闯进他的生命。不，是重新将他纳入自己的领地。
他开始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在舞台上唱到高音时，偶尔会有一瞬的眩晕。经纪人忧心忡忡，旁敲侧击劝他：“要不…你跟橹杰好好谈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那个脾气，你知道的，不达目的……”
谈？谈什么？谈当年是谁先松开了手？还是谈现在这算怎么回事？穆祉丞只是摇头，更用力地练习，更投入地工作，试图用身体的极度疲惫来镇压心里那头日夜嘶鸣的困兽。
然后，就是“Horizon”成团一周年的纪念演唱会。最后一场，安可曲。
巨大的体育场座无虚席，星光与灯海连成一片沸腾的银河。最后一首歌的前奏响起，是他们的出道曲，也是粉丝呼声最高的一首。穆祉丞站在舞台中央，汗水浸透了发梢，顺着下颌线滑落。他看着台下为他亮起的灯牌，听着震耳欲聋的呼喊，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挣脱了。新的团队，新的舞台，新的人生。他几乎要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升降台缓缓启动，载着他和队友，在歌曲最高潮的部分，向着舞台下方降去，按照设计，他们将在这里短暂消失，然后在副歌重新响起时，从主舞台另一侧破冰而出，完成最后一个爆点。
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吞没了炫目的灯光和震天的声浪。耳边的音乐变得沉闷，只有机械运转的嗡嗡声和身边队友压抑着兴奋的喘息。下降，下降……
“咔——嘎吱——”
毫无预兆地，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撕裂了黑暗的静谧！下降猛地顿住，剧烈的晃动让所有人惊呼出声，东倒西歪。穆祉丞踉跄了一下，扶住冰冷的升降台栏杆，心脏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中狂跳。
“怎么回事？”
“卡住了？升降台卡住了！”
“有没有人？上面！下面！听得到吗？”
队友和工作人员慌乱的声音在狭窄黑暗的空间里响起，带着惊恐。穆祉丞抬起头，上方是体育场穹顶模糊的光晕，下方是更深的、未知的黑暗。他们被悬在了半空，不上不下。外面，音乐还在继续，粉丝的呼喊变成了困惑的骚动，隐隐传来。
混乱中，一束微弱的手电光从上方某个检修口打下来，晃得人睁不开眼。但就在这光线明灭的刹那，一条手臂从检修口那里极其迅猛地伸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精准地箍住了穆祉丞的腰，狠狠往上一带！
“啊！”穆祉丞短促地惊叫一声，整个人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拖得双脚离地，向上拔起。腰间的触感坚实、滚烫，手指牢牢扣在他的侧腰，隔着单薄的演出服，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那是一种熟悉的、蛮横的、属于少年王橹杰的力度。可如今，这力量更大，更不容反抗。
升降台里的队友发出更大的惊呼，有人试图来拉他，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穆祉丞被那股力量拽着，肩膀撞开检修口的边缘，一阵钝痛，然后跌入一个更狭小、更黑暗的空间。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
手电光灭了。一片绝对的黑暗。只有下方隐约传来队友焦急的呼喊，和远处缥缈的、变了调的音乐声。
箍在他腰上的手臂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几乎要将他勒断。另一个人的体温，炽热得像烙铁，透过衣料烫着他的后背。急促的、压抑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后，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颤抖。
黑暗中，他听见王橹杰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那声音低哑得可怕，磨碎了所有的冷静、伪装、和舞台上完美的笑意，只剩下最原始、最赤裸的渴望与痛楚，还有一丝疯狂至极的委屈。
“当年你说，长大就娶我。”
滚烫的嘴唇，几乎碰触到他冰凉的耳垂，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砸进他的耳膜。
“现在——”
那手臂勒得他肋骨生疼，气息将他完全笼罩、吞噬。
“够大吗？哥哥。”
最后那声“哥哥”，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审判。在无边的黑暗和悬空的不安里，在他腰间那几乎要捏碎他的力度中，穆祉丞猛地闭上了眼，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恐惧。是一种更深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混合着无尽酸涩与绝望的悸栗。
原来，他从未离开过这片由王橹杰的名字构成的深渊。他只是短暂地，在崖边，做了一场自以为飞翔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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