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疗养院的登记册复印件像一块烧红的铁,夹在我的指间。那句“记忆干预疗程进行中”不断在脑海回响,与童年碎片里梁志诚低沉的命令、陈默惊恐的眼神交织成一幅我不愿面对的画面。正格的理性一遍遍提醒我,要冷静取证、循规蹈矩,可暗影的执念却在血液里翻涌——他要找到陈默,不管那意味着打破多少规则。
白天,我以正格的身份约苏晚在司法鉴定中心见面。我们把登记册复印件的扫描件与梁志诚的日记照片提交给技术科,请求比对笔迹与纸张年代。同时,苏晚通过警务系统查到,林述在八年前确实与国外一家专注神经记忆研究的实验室有合作项目,该项目因伦理争议被叫停,但林述本人并未受到指控,反而回国后成立了几家生物科技公司,逐渐淡出公众视野。
更令人不安的是,青石疗养院在被吊销执照后,土地与建筑并未归还政府,而是通过一系列空壳公司转到林述名下,最终变成了现在的生物科技实验基地。表面做药物研发,实际上安保严密、访客受限,像一座与外界隔绝的堡垒。
苏晚说:“如果陈默真的被关在那里,现在要救他,难度极大。而且你们的身份特殊——警方很难公开介入一个没有确凿绑架证据的案子,尤其涉及记忆干预这种灰色领域。”她顿了顿,看着我:“你们必须自己先找到更直接的证据,否则一旦打草惊蛇,陈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们是在与时间、与隐藏在暗处的势力赛跑。
离开司法鉴定中心时,我在门口看到了刑警韩卓。他穿着深色夹克,短发利落,眼神一如既往的锐利。韩卓是市局重案组的骨干,八年前曾参与陈默失踪案的初期调查,后来因线索中断而搁置。他显然一直在关注这桩旧案,因为我与苏晚的接触没有逃过他的视线。
“陆承,”他走过来,语气直接,“你和苏晚最近查的东西,我都知道。别再单干,这案子水太深。”
我故作镇定:“我只是帮朋友理清一些旧事。”
他盯着我,像要看穿我的伪装:“旧事?梁志诚的日记、青石疗养院、林述——这不是旧事,这是有人刻意埋了八年的雷。你最好别让自己被炸到。”
他的警告让我意识到,警方虽然谨慎,但并没有放弃追查。韩卓的介入,意味着外部压力会与我们的双线调查发生碰撞,我们必须更小心地隐藏暗影的行动,否则很容易被警方当成嫌疑人或不可控因素。
夜幕降临,燥动如期而至。等我回过神,暗影已经开车驶向城外的生物科技实验基地。今晚的他比以往更冷静,也更锋利——他知道警方在盯我们,所以每一步都计算得极为精准。围墙外的铁丝网比想象中更高,但暗影带了简易攀爬工具,加上对监控盲区的提前观察,很顺利地翻了进去。
基地内部像一座迷宫,走廊幽深,灯光冷白。暗影避开巡逻人员,直奔主楼的深层档案区。那里的门禁用的是虹膜识别,但对他来说不是障碍——他从梁志诚的日记照片里找到了密码提示,结合林述早年公开的学术演讲内容,推算出了备用机械锁的开启顺序。
档案室里存放着大量加密的电子记录与纸质病例。暗影迅速接入一台离线终端,破解了部分文件。屏幕上跳出的内容令他呼吸一滞——一份编号与陈默入院登记对应的记忆干预实验报告:实验对象在接受多次神经刺激后,逐渐失去对特定时间段的记忆,同时对虚构情境产生高度依赖。报告的结论写着:“目标已成功植入新身份认知,原人格抑制率98%。”
暗影的拳头攥紧。这意味着陈默不仅被囚禁,还被人为抹去了关于夏令营、梁志诚乃至我的记忆,变成一个服从指令的“新个体”。更可怕的是,报告中提到后续还有巩固疗程,说明这个过程仍在继续,陈默或许并未完全失去自我意识,只是被困在虚假的记忆牢笼里。
暗影拷贝了关键文件,并在主控台留下一段匿名信息——一串坐标与“他还活着”的简短提示,准备稍后通过加密渠道发给苏晚。就在他准备撤离时,走廊传来脚步声,他迅速隐入阴影。来的是两名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交谈中提到“今晚的巩固疗程照常进行”,以及“林博士要求确保对象不能与外界接触”。
暗影记下他们的面孔,悄然离开档案室。翻出围墙时,他的手臂被铁丝划出一道血口,但他毫不在意——他已确认陈默不仅活着,还处在持续的操控之下,而林述就是这一切的主谋。
天亮时,正格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事务所地板上,身旁是暗影带回来的加密数据盘与一份打印出来的实验报告摘要。我盯着那句“原人格抑制率98%”,脑海里像被重锤敲击。童年的伙伴,就这么被锁在记忆的囚笼里,日复一日接受着未知的干预。而我自己,也因为那次夏令营的冲击,分裂成了正格与暗影——或许,这也是某种形式的干预结果,只是我的人格没有被完全抑制,而是被分割成两个相互独立的意识。
苏晚的电话很快打来,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陆承,韩卓已经向上级申请秘密调查林述的实验基地。但我们还需要你们提供现场证据,否则无法申请搜查令。”
我点头:“我今晚再进去一次,拿到疗程安排的实时监控记录。”
她沉默片刻:“太危险,如果被发现……”
“那就让暗影去。”我说。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我意识到,自己已不再试图压制暗影,而是开始利用他的锋利去劈开真相的壁垒。镜子不再只是映照两个人格,它成了我们通往真相的唯一通道——只是,每一次穿越镜子的另一边,我们都要冒着被彻底吞噬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