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指尖触到镜面，像戳进一池冰水。凉意顺着指骨往上爬，皮肤下的血管突突直跳。我没睁眼，但能感觉到那层玻璃在软化，像蜡一样融化，把我往里吸。怀表贴在胸口，震得比刚才更狠了，一下顶着肋骨，一下撞着心口，像是要破皮而出。
我整个人陷进去的时候，没觉得疼。反倒像被抽空了骨头，轻飘飘地往下坠。耳边最后一声是店里老挂钟的滴答，然后一切声音都断了。不是静，是彻底没了声源——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见。
睁眼时，白。全是白。
头顶、脚下、四面八方，都是纯白空间。没有边界，没有光源，可亮得刺眼。我站在那儿，脚底不实，像踩在云上，又像悬在半空。四周漂浮着东西——一条条断裂的光带，弯弯曲曲，像被剪断的胶片。每一条上都浮着两个字：**任务失败**。
字迹熟悉。是她的笔迹。清瘦、工整，带着点实验室报告的冷感。可现在看，却像刻在骨头上的刀痕。
我低头看自己。衣服还在，手还在，可皮肤底下透出一丝蓝光，一闪一闪，像是信号不良。怀表还贴在胸口，表盘朝内，压着心跳的位置。它还在震，节奏越来越急，和我的心跳完全错开——一个快，一个慢，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硬凑在一起搏动。
“她把自己拆了。”镜中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不是从耳朵，是从脑子里炸出来的，“意识切片，记忆打包，权限加密，全塞进这块表。”
我张嘴，想骂一句，可发不出声。
下一秒，脚下裂开。
不是地板碎了，是空间本身裂了。一道深蓝的沟壑在我面前炸开，边缘泛着数据流的光，像电路板上的铜线在烧。蓝光涌出来，带着热气，扑在我脸上。我闻到了——还是那股味道，消毒水混着旧纸，像是她常年待的档案室深处。
我往前走了一步。
脚刚落地，眼前画面猛地一抖。
我看见自己第一次死。
那是第一轮回。地下B7实验室，激光网格启动。我站在中央，抬头看她。她穿着白大褂，站得笔直，眼神扫过终端，手指在确认键上停顿了0.3秒——后来我知道，那是她第一次犹豫。可她还是按了下去。
光束穿胸而过。我没喊痛，只盯着她。她没躲我的视线。记录仪拍下她最后的动作：转身，写日志，写下“任务失败。原因：目标未在清除前产生认知波动”。
画面消失。
脚下一松，又是一道裂缝。
第三次死亡浮现。
我倒在钟表店后巷，毒发。她站在我三米外，手里拿着采样器，记录瞳孔收缩频率。我咳出血，伸手想抓她。她没动。可我看见她指尖抖了一下，采样器差点掉地。
系统弹出提示：【情感溢出阈值突破】\
她面无表情关闭警告。\
五秒后按下清除。
画面碎了。
我咬牙，往前迈步。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力。那些“任务失败”的光带开始旋转，围绕我打转，像一场无声的审判。
第五次。
她站在我尸体旁，手悬在“延迟执行”按钮上。终端闪烁红光：【操作超时，是否强制执行？】\
她闭眼。\
三秒。\
再睁眼，按下确认。\
日志更新：“任务失败。原因：清除延迟47秒，系统判定异常。”
我喉咙发紧。\
不是疼。是闷。像有人拿布条一圈圈缠住胸口，越勒越紧。\
“她清除你，是职责。”一个声音响起，冰冷，机械，像系统广播，“你爱她，是错误。”\
我没理。\
继续走。\
“你一次次重来，是想救她？”那声音冷笑，“还是想让她再看你死一次？”\
我停下。\
“你根本不想活。”声音贴近，像耳语，“你想用她的痛苦，证明你重要。”
我抬头。\
前方虚空，她出现了。\
不是幻影，不是记忆。\
是完整的她，站在我面前，白大褂，赤脚，眼神沉静如初。\
可我知道不是她。\
这是我的念头，是我心里最不敢碰的那部分——怀疑。
“你真想救我？”她开口，声音却是我自己心底的声音，“还是只想再死一次，来证明她爱你？”\
我盯着她。\
“放屁。”我终于出声，嗓子哑得不像话。\
“第九次，你冲进爆炸区。”她逼近一步，“不是为了逃，是为了结束。你连试都不试活着。”\
我闭眼。\
画面闪回：我推开她，冲进火光。\
我知道会死。\
可那一刻，我只想听见她喊我名字。\
我想看她慌。\
我想让她记住我。
“所以你是用她的爱，”她声音冷下去，“给自己的执念镀金。”\
我猛地睁眼。\
“我要她睁开眼看着我活！”我吼出来，声音撕裂般炸开，“我要她骂我懒、嫌我嘴贫、说我修表不戴手套——我要她活得烦我！活得气我！活得非得天天盯着我不可！”\
我喘着，胸口剧烈起伏。\
话出口的瞬间，胸口那块表——炸了。
不是真的炸，是光炸了出来。\
一团刺目的白光从表盘迸发，像心脏被剖开，把血喷向四方。\
光芒撕开那些旋转的“任务失败”光带，像刀切过腐肉。\
一道裂缝在前方撕开。\
黑的。\
深的。\
里面传来声音——微弱，但稳定。
**咚。**\
**咚。**\
**咚。**
心跳。\
是她的节奏。\
我认得。\
第九次，她靠在我胸口听心跳，我们同步了三十七秒。\
那三十七秒，是她唯一一次没看终端。
我冲过去。\
数据乱流从裂缝边缘喷涌而出，像高压水枪，砸在我身上。皮肤开始剥落，不是流血，是变成一粒粒蓝光，被风卷走。我不管。\
扑进去。
里面是另一个空间。\
小。\
暗。\
墙上挂着一块老式挂钟，指针停在23:58。\
地上坐着个孩子。
小女孩。\
七八岁，穿着不合身的白大褂，袖子拖到手背。她低头在写什么，笔尖沙沙响。\
我走近。\
她写的是一本日志。\
最新一页写着：“第一次看见时间停了。爸爸说别怕，可我怕。我想让它走，可它不听我。今天，我写了第一行：‘怀疑规则合理性。’”
我认得这页。\
这是她童年档案里被加密的部分。\
官方记录说她九岁才接触实验，可她七岁就开始写日志了。\
她早早就知道，规则可以被质疑。
她抬头。\
看见我。\
没惊。\
只是歪头，问：“你是坏掉的时间吗？”\
我蹲下，和她平视。\
“我是……想修好它的人。”\
她笑了，眼睛弯起来。“那你得先找到姐姐。”她说，“她把自己藏起来了。”\
“姐姐？”\
“就是长大后的我。”她指着墙角，“她说，如果有一天系统要清她，就把心跳留给能听见的人。”\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角落里，漂浮着一团光。\
不大，像萤火。\
可它在跳。
**咚。**\
**咚。**\
**咚。**
我伸手。\
指尖离那团光还有一寸。
“清除完成。”
系统音响起，冷得像铁。\
没有预警，没有倒计时。\
就是一句话，砸下来。
所有漂浮的“任务失败”光带，瞬间化为灰烬，连烟都没冒，直接消失。\
小女孩的日志本“啪”地合上，她看着我，眨了眨眼，然后一点点淡出，像信号断了。\
墙上的挂钟“咔”地一声，指针归零。
倒计时变了。
不再是减少。\
是重置。
**23:59:00**
不是从23:59:01跳过来的。\
是直接跳上去的。\
像有人按了重启。
我跪在地上，手还悬在半空。\
那团心跳的光，不见了。\
空间开始塌陷。\
墙面剥落，露出后面流动的代码，像瀑布一样往下淌。\
蓝光退去，白变黑，黑变虚。
我以为结束了。\
以为她真的没了。
就在这时——
怀表震动。
不是倒计时那种规律的一秒一跳。\
是另一种震。\
短促，密集，带着节奏。
我低头。\
表壳缝里，传出声音。
笑声。
清脆的，稚嫩的，带着孩子气的欢快。\
像春天枝头刚醒的鸟叫。
我浑身一僵。
这笑声……\
我听过。\
只在一份绝密档案里听过。\
编号#X-09，标注“初轨观测者童年音频样本”。\
从未公开，从未调用。\
只有她自己能触发。
笑声持续三秒。\
戛然而止。
我盯着怀表，手抖得不像话。\
“你还……在里面？”我低声问，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表盘没反应。\
可就在那一瞬——
我发誓，我看见表镜深处，闪过一双眼睛。\
很小，很亮，像星星落进水里。
\[未完待续\]她笑了。
不是幻觉，不是回响。是真真切切的笑，从怀表里钻出来，顺着我的掌心爬进骨头缝里，像小时候她把冰凉的手贴在我后颈时那种战栗。
我跪着，手指还悬在半空，指尖发麻。那笑声只有三秒，却比之前九百次死亡的记忆加起来都重。它不像是被播放的——更像是……被憋了很久，终于找到个缝隙，自己蹦出来的。
墙上的挂钟咔哒一声，指针猛地一跳。
不是走，是抖。
23:59:00 的数字开始闪烁，像接触不良的灯管。一下亮，一下灭。每一次熄灭的瞬间，我眼角余光都瞥见墙角那团心跳的光还在，很小，几乎看不见，但没散。
它藏在暗处，躲着系统。
我慢慢把手收回来，攥紧怀表。表壳烫得惊人，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可我的手心却冷汗直冒，滑得几乎握不住。
“你还活着。”我说，声音低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