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陆氏集团专属停机坪边缘,今天不是普通约会。
是他推掉与挪威国家能源署的闭门会,亲自调用集团直升机来接的我。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架纯白AW139。
右舷窗边,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陌生女人:
「陆太好,我是温薏,亚太新能源项目组新任总监。」
那是我专属的位置。
三年前蜜月,我们乘这架直升机去看极光,他解开安全带把我捞进怀里:“坐好,别晃。”
上个月我胃疼,他凌晨飙车送我去瑞金,一路上左手握方向盘,右手一直覆在我小腹上,掌心滚烫。
可此刻,这方寸之地,被一个笑容温婉的女人占据。
陆砚舟正垂眸听语音备忘。他眉峰微蹙,嗓音低沉克制:“……极地储能方案再做第三轮模拟,误差必须压到0.3%以内。”
他没看我。
温薏见我不语,笑意更深:“听说今晚日内瓦有场私人钟表预展,陆总说带我去开开眼~您放心,我坐后排就行。”
她作势要起身,臀部却只微微离了座椅三公分,又轻轻落回去。
我太了解陆砚舟。
大学时有女生往他实验室送手作饼干,他直接叫保洁全数密封丢弃;婚后第二年,他表弟来玩,不小心把可乐洒在他那台定制工作站上。他没责怪表弟,却当着我的面,把整台机器送去报废——只因他说:“我的世界,只准你留下指纹。”
可今天,他允许别人踏足他的结界。
语音结束。
陆砚舟终于抬眼。
目光撞上我冻得微红的鼻尖时,他眸光明显一软,伸手想碰我:“冷吗?”
我侧身避开,拉开车门坐进后排。
“走吧。”我系好安全带,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陌生,“预展七点开始,别迟到。”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轻轻“嗯”了一声。
引擎低鸣中,温薏忽然回头,梨涡深深:“陆太今天真美~这条裙子”
我闭上眼。
有些东西,碎了第一道缝,就再也拼不回原样了。
“预展七点开始,我们还有四十分钟。”陆砚舟嗓音平稳,启动引擎。
温薏立刻接话,语速轻快如溪流:“听说‘月光女神’怀表原型藏在第三展区,1884年百达翡丽为沙皇定制,机芯刻着一行俄文:‘时间只臣服于真正拥有它的人’。”
她侧身,笑意温软:“陆总说,这句太像您了——姜小姐。”
——“姜小姐”。
不是“陆太”,不是“夫人”,是圈内人对“联姻对象”最客气的疏离。
“下来。”
我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穿机舱暖雾。
温薏笑意僵住。
“林砚。”我按下内线通话键,声音清冽,“通知梵克雅宝亚洲总监,明早十点前,把‘Snowflake’系列全套——项链、耳钉、手链,共187件,送到陆氏总部大楼。”
“每位女高管、每位项目组女性组长,人手一套。”
“盒子上烫金印一句:每个发光的女孩,都不该被怀表计时。”
通话结束。
机舱死寂。
陆砚舟终于侧头看我。
眸底情绪翻涌,像冰层下暗流奔突。他没问“为什么”,只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声音低哑:“……沅沅,若你累了,我们改天再去。”
“不累。”我微笑,指尖轻叩扶手——那里还留着我指甲油的淡金痕迹,“我只是在教温总监一件事:陆氏的‘右座’,不是谁都能坐的实习岗。”
温薏猛地站起,高跟鞋在金属地板上磕出脆响。她眼眶泛红,却强撑体面:“陆太,对不起……我这就下去。”
她匆匆收拾平板,逃也似地奔向舱门。
舱门关闭。
陆砚舟没追,只在我落座右座后,倾身替我扣上安全带。
“她只是技术骨干,刚从苏黎世回来。”他嗓音低沉,带着安抚的沙哑,“项目关键期,我需要她。”
我抬眼,直视他深潭般的眸:“第一次。”
“什么?”
“三年婚姻,第一次,你让别的女人——碰你的右座。”
他呼吸一滞。
忽然低笑,额头抵着我:“……原来你在意这个?”
他吻落下来,鼻尖蹭过我脸颊:“我眼里只有你。沅沅,信我。”
我信。
可女人的直觉,从不讲道理。
当晚八点,温薏的Ins更新了。
文案只有一行:
【项目验收成功!陆总说:‘哭过的姑娘,更值得被奖励。’】
十分钟后,林砚来电,声音沉稳:“夫人,187套‘Snowflake’已全部送达。每位女士签收时,都拍了照。”
他顿了顿,低声道:“温总监那套……我放在她办公桌上。卡片我加了一句:‘光,永远比时间更永恒。’”
次日清晨,陆氏集团Ins Story刷屏:
【陆太说:时间属于奋斗者,光芒属于每个她!】
【遵命,我的陆太!】
【总裁夫人就是会玩!】
187道雪钻光芒,瞬间淹没那条孤零零的怀表。
温薏那晚默默取下怀表,塞回丝绒盒,轻轻放在陆砚舟办公室门口。
盒底压着一张便签,字迹娟秀:
“陆总,我明白了”
次日清晨,林砚来电,声音低沉克制:“夫人,温总监昨晚在办公室哭了两小时,今早眼睛肿得像核桃。陆总……让她来家里当面解释。”
“让她来。”我轻抚鸟羽,“正好,我也想当面教教她,什么叫‘体面’。”
十点整,门铃轻响。
温薏站在玄关,一身米白高定套装,发髻一丝不苟,妆容精致无瑕,唯独眼尾微红,像雪地上洇开的淡梅。
——她连道歉,都要精心排练。
“陆太。”她深深鞠躬,声音柔润如初雪,“昨晚是我僭越了”
她从包里取出丝绒盒,轻轻放在茶几上:“怀表复刻版,原样奉还。”
她抬眼,眸光盈盈,像极地湖面映着微光:“我只求您信我一句:我对陆总,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我只是……太敬重他。”
陆砚舟站在她身后,眉峰微蹙,似想开口,终是沉默。
他向来如此——给足我体面,却也给足她台阶。
我缓步走近,指尖轻叩茶几:“温总监,苏黎世理工博士,亚太新能源项目组最年轻的总监。履历漂亮,谈吐得体,连道歉都像在做学术汇报。”
我俯身,直视她眼底:“可你漏了一件事。”
“什么?”她呼吸微滞。
“你忘了——我见过他眼尾泛红的样子。”
我唇角微扬,声音清冽如冰川裂隙:“情动时,他攥着我手腕喊‘沅沅’;胃疼时,他凌晨三点背我去医院;我父亲病危那夜,他守在ICU外,把咖啡杯捏出裂痕,却只对我说‘别怕,我在’。”
“你敬重他?很好。”我直起身,裙摆如浪翻涌,“可敬重是仰望星空,而不是伸手去摘。”
陆砚舟眸光剧烈晃动,喉结滚动,似有千言堵在胸口。
我转向他,笑意温柔,字字如刃:
“陆砚舟,你说她只是技术骨干。”
“可技术骨干,会记得你睡前喝热杏仁奶的温度?”
“会替你回答你母亲‘最近睡得好吗’这种私人问题?”
“会用‘项目’二字,丈量我们婚姻的裂痕?”
温薏终于撑不住,眼眶泛红:“陆太,我真的没有……”
“没有?”我轻笑,“那你告诉我——你颈间那枚银杏叶吊坠,和实习生配发的款式,差在哪?”
她猛地捂住项链,指尖冰凉。
“出去。”我声音不高,却如冰锥坠地。
“温总监,我不是HR,没资格教你职场规则。”
“但我是陆砚舟的妻子。”
“谁想用‘敬重’当幌子,碰我男人的世界,我就让她连‘项目’都做不完。”
她踉跄后退,高跟鞋在木地板上磕出脆响。
陆砚舟终于开口,嗓音沙哑:“……沅沅,她只是个专注工作。”
“专注?”我抚过耳垂上海蓝宝,“那她更该明白——”
“极光再美,也从不照亮不属于它的夜。”
陆砚舟立在原地。
他伸手想触我,我侧身避开,指尖抚过茶几上那枚丝绒盒。
盒底压着温薏手写的便签:
“陆总,我明白了——有些光,永远照不进我的冬天。”
我轻笑,将盒子推回他面前:
“告诉她——冬天会过去。但我的极光,只为自己破晓。”
温薏离开后,陆砚舟在客厅站了许久。
他没碰茶几上那枚丝绒盒,只抬手松了松领带,喉结滚动,似有千言压在胸口。
“她总让我想起知甜。”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如极地风掠过冰原。
我正弯腰整理玄凤鹦鹉的食槽,动作微顿。
他走到我身后,指尖轻触我发尾,声音近乎哀求:
“沅沅,我不是默许她僭越……我只是……不敢看任何人在我面前崩塌。”
我直起身,转身凝视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海。
“所以你宁可让我崩塌?”我轻问。
他呼吸一滞,眼尾泛红。
我没等他回答,转身走向书房。
我拿起桌上的相册。
2022年11月7日,是我们的婚礼日。
背景是生殖医学中心的淡蓝走廊,我穿着病号服靠在他肩上,他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签下《胚胎冷冻知情同意书》。
医生笑着打趣:“陆先生,您比太太还紧张。”
他低头吻我发顶,声音低沉如誓:“沅沅,我想把未来……提前存进保险箱。”
——那时我们说好:等航运并购案落地、等极地储能项目首期投产、等我们真正“有时间”时,再启动这枚冻存的胚胎。
那是他亲笔签字的承诺:精子来源:陆砚舟;受精卵编号:LYZ-JY-20221107;保管期限:至2035年。
可如今,他竟允许别人,用一句“哭过的姑娘更值得被奖励”,丈量我们的婚姻。
暴雨敲打玻璃,像无数细碎质问。
我忽然想起上个月整理旧物时,在他书房暗格里发现的日记本。
泛黄纸页上,是他清峻字迹:
“2022.10.15 沅沅说想明年要孩子。
我去查了冻精流程。
她值得最稳妥的未来——包括,一个不会因我‘失控’而破碎的家。”
原来他早知自己有“失控”之虞。
我拨通苏黎世大学医院国际联络处电话,声音平静如初雪:
“您好,我是LYZ-JY-20221107号胚胎保管人姜沅。
请为我预约下周胚胎复苏及单胚胎移植手术。
——不通知男方。”
电话那头传来确认声。
我挂断,望向窗外。
这一次,我为自己点亮。
温薏再次登门,是在一个飘着细雪的傍晚。
她没带伞,栗色卷发上落满细碎雪粒,像被霜打过的枯叶。
“陆太。”她站在玄关,声音轻得像雪落冰面,“我能……进来坐五分钟吗?”
我没应声,只侧身让开半步。
——姜氏家训第一条:给对手体面退场的台阶,是强者最后的慈悲。
她捧着丝绒盒走进客厅,指尖冻得发红,却仍小心护着盒子边缘,像护着最后一丝尊严。
“怀表……我洗干净了。”她将盒子放在茶几上,推至我面前,“陆总说,这是误会。”
三天后,林砚来电,声音低沉:“夫人,温总监提交了辞职信。理由是‘家庭突发变故,需回乡照料病母’。”
我正站在露台,看雪落进蓝雪花盆栽。
“查到了?”
“查到了。”林砚顿了顿,“她母亲患尿毒症五年,每周三次透析,费用全靠她工资。上月医保报销比例下调,她已拖欠医院两期费用。”
——原来那枚银杏叶吊坠,是她卖了祖传银镯换的。
当晚,陆砚舟摔碎我递来的骨瓷杯。
水渍漫过地毯,像一道溃烂的伤口。
“姜沅!”他声音嘶哑,眼尾泛红,像极地冰层骤然崩裂,“你逼她辞职时,有没有想过——她父母靠她工资治病?!”
“你踩碎一个人的尊严,就为了证明你‘赢了’?”
我愕然。
婚后三年,他第一次对我失态,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
“陆砚舟。”我弯腰拾起一片碎瓷,指尖被划出血痕,却感觉不到疼,“你心疼她像知甜。”
“可你有没有想过——最该被你护住的人,是我?”
那场暴雨夜的碎瓷声,像一道裂痕,横亘在我们之间。
陆砚舟再没回过梧桐苑——我们婚后定居的江畔别墅。而温薏,从“亚太新能源项目组总监”,一纸调令升为陆砚舟首席战略顾问,职级与林砚平级,汇报线却直通总裁本人。
林砚来见我时,西装笔挺,领带一丝不苟,眼底却盛着七年未有的疲惫。
“夫人。”他将一叠文件轻轻放在我书案上,“陆总今日签发的人事令,温薏女士即日起接管亚太区所有高敏项目;另——”他顿了顿,喉结微动,“我被解除总助职务,交接期七日。”
我指尖抚过文件边缘,冷硬如冰。
——林砚,代号“砚”,取自陆砚舟名字尾字,喻“如砚守墨,不染杂尘”。七年,他替陆砚舟挡过三次商业暗箭,熬过七十二小时连轴会议,连我胃出血那夜,都是他背我下楼、一路飙车到瑞金,衬衫后背全被我冷汗浸透。
“理由?”我问。
“职业操守缺失。”林砚声音沉稳,却掩不住沙哑,“陆总说——‘毫无容人之量,不能明辨是非,公私不分打压同事’。”
我抬眸:“你为难过温薏?”
他沉默三秒,坦然点头:“排班表上,我撤了她所有与陆总同行的行程;团建名单,我删了她近身服务的环节;连她申请进极地项目组的调令,我也压了三天。”
他抬眼,目光如炬:“夫人,我不是为难她。是我在替陆总——守住他的边界。”
七日后,林砚离职宴设在陆氏顶楼餐厅。
四十一位中层骨干到场相送,无人敢高声言语。水晶吊灯下,香槟塔折射冷光,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林砚举杯,声音清越如旧:“感谢七年信任。我始终记得入职第一天,陆总对我说:‘林砚,我的世界很窄,窄到只容得下两件事——事业,和她。’”
他目光落向我,微微颔首:“如今,我守住了前者,却没能护住后者。愧对所托。”
满座寂然。
有人眼眶发红,有人低头拭泪。
——他们都知道,林砚走,不是能力问题,是立场问题。
宴至尾声,陆砚舟竟现身。
一身炭灰高定西装,袖扣换成素银,再不见“LYZ & JY”的刻痕。他径直走到林砚面前,将一枚U盘推至他手边。
“备份资料。”他嗓音冷冽,“所有涉及姜氏航运的交叉协议、离岸信托架构、三处海岛产权链——全在里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座:“谁若泄露半字,陆氏法务部会让他明白——什么叫‘职业操守’。”
林砚握紧U盘,指节泛白:“陆总,有些事,我必须告诉夫人。”
“不必。”陆砚舟打断他,转身欲走。
“关于苏黎世!”林砚忽然提高声量,“2022年11月7日,您签字冻存的胚胎——LYZ-JY-20221107——保管协议第三条明确:任何一方启动复苏,需双方书面同意。”
全场死寂。
陆砚舟脚步顿住,背影僵直如冰雕。
“林砚。”我声音平静,“你走吧。姜氏航运,永远为你留一扇门。”
他深深鞠躬,再未回头。
当夜,温薏的朋友圈更新了。
文案只有一行:
【项目重启成功!陆总说:‘光,总在裂缝里重生。’】
我拨通苏黎世大学医院电话:
“您好,我是LYZ-JY-20221107号胚胎保管人姜沅。
请将我的预约,提前至明日。
——依旧,不通知男方。”
周三晨07:15
苏黎世机场VIP通道,她推着行李箱,侧影被晨光勾勒得清隽如画。陆砚舟走在前方半步,驼色大衣翻飞,袖口素银袖扣冷光微闪。
配文:
【跟陆总出差第3次,终于学会不晕机了~】
周五晚23:48
陆氏顶楼餐厅落地窗前,烛光摇曳。她举杯浅笑,杯壁映出对面男人清冷侧脸。
配文:
【项目庆功宴,陆总破例喝了一杯威士忌——他说‘今晚,值得记一笔’。】
每一张图,都像一根细针,精准刺入我曾以为坚不可摧的婚姻结界。
林砚走后第三天,我拨通姜氏财会总监老周的电话。
“周叔,启动‘极光计划’。”
——那是我们内部代号,专指婚姻资产清算预案。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传来老周沉稳嗓音:“大小姐,您确定?这牵扯太广:陆姜交叉持股32.7%、离岸信托7层嵌套、三处海岛产权链、七艘远洋轮、苏黎世金库217号保险箱……光是文件,能堆满一间会议室。”
“全部梳理。”我站在书房落地窗前,看江面游轮拖出银线,“重点标注——哪些资产,我凭婚前协议可100%持有。”
——没人知道,2022年11月7日婚礼前夜,陆砚舟亲手交给我一份补充协议。
泛黄纸页上,是他清峻字迹:
*“若婚姻因第三方介入破裂,姜沅有权无条件收回:
姜氏航运原始股及衍生权益;
梧桐苑别墅及附属蓝雪花温室;
苏黎世217号保险箱内全部私人物品(含LYZ-JY-20221107号胚胎保管协议原件)。
——陆砚舟亲签,2022.11.06”*
当时我笑他 paranoid(被害妄想),他却将我圈在怀里,额头抵着我:“沅沅,我怕自己失控。所以,先给你退路。”
如今,他亲手把退路,走成了绝路。
第七天深夜,温薏更新了新动态。
陆氏总部大楼夜景,她站在48楼总裁办公室窗前,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玻璃倒影里,陆砚舟正伏案疾书。
配文仅一个词:
【守夜。】
共同好友悄悄发来截图,附一句:
【现在查陆总行程,刷她朋友圈就行?】
我没回。
手机震动,老周来电:
“大小姐,初步清单出来了。光是船舶估值报告就287页……另,苏黎世医院刚确认,您预约的胚胎移植手术,明早9点准时开始。”
窗外,月光如银,静静流淌在蓝雪花盆栽上。
那朵星形白花,第三瓣已悄然绽开,清冷皎洁,像一枚无声的启程令。
我按下内线,声音平静:
“林砚离职前移交的U盘,解密了吗?”
“解了。”助理小声答,“全是原始协议扫描件……还有,一段2022年11月7日的录音。”
“放。”
扬声器里,传来陆砚舟低沉嗓音,背景是苏黎世医院走廊的轻响:
*“医生,如果……如果未来某天沅沅想独自启动这枚胚胎,协议上能否加一条:
**‘保管人姜沅,拥有单方复苏处置权’?
她值得最稳妥的未来——包括,一个不会因我‘失控’而破碎的家。”*
录音结束。
我拿起手机,删掉所有共同好友发来的截图。
然后,拨通苏黎世医院国际部:
“您好,我是LYZ-JY-20221107号胚胎保管人姜沅。
请确认:手术全程录像存档,法律见证人已到场。
——记住,不通知男方。”
陆母寿宴定在周六晚七点。
而我的航班,是周五23:45,直飞苏黎世。
手机震动,陆母来电。
“沅沅,明天宴席我让厨房单做你爱的松露鳕鱼卷,砚舟说你最近胃口浅……”
声音慈爱如旧。
“妈,”我轻声打断,“今晚临时有急事,得飞趟苏黎世。寿宴……我赶不回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砚舟知道吗?”
“不必告诉他。”
挂断,我走向书房保险柜。
密码是20221107——我们的婚礼日。
柜门滑开,三样东西静静躺在丝绒垫上:
LYZ-JY-20221107号胚胎保管协议原件(第三条手写补充:“保管人姜沅,拥有单方复苏处置权”);
一管冻存血样——三年前蜜月夜,陆砚舟在苏黎世医院自愿留下的DNA备份;
一枚银杏叶吊坠,边缘磨损泛旧——沈知甜遗物的复刻版,陆砚舟某夜醉酒塞给我:“替我保管……我怕自己哪天,又认错人。”
我取走前两样,将吊坠轻轻放回原处。
——有些替身,该还给他了。
20:00,温薏的朋友圈更新。
陆氏顶楼餐厅,烛光摇曳。她举杯浅笑,杯壁映出对面男人清冷侧脸。
配文:
【项目庆功宴,陆总破例喝了一杯威士忌——他说‘今晚,值得记一笔’。】
共同好友发来截图:【寿宴前夜还加班?陆总真拼。】
我点开与陆砚舟的对话框。
置顶三年,备注仍是“ZJ”——“右座专属”(ZhuanShu YouZuo)的缩写,他亲手设的。
聊天记录停在七天前:
22:30,登机前最后一件事。
我拨通林砚电话。
“林砚,帮我做三件事。”
“您说。”他声音沉稳,像七年前初见。
“第一,明早十点,将‘极光计划’最终版资产分割清单,匿名发给陆氏董事会全体成员及姜氏法务部。”
——清单末页,我亲手加注:
“梧桐苑蓝雪花温室、苏黎世217号保险箱、LYZ-JY-20221107号胚胎处置权,依据2022.11.06补充协议,归姜沅100%所有。”
“第二,寿宴开始后,若陆砚舟问起我——”
我顿了顿,指尖抚过孕检单上“三周”字样,“告诉他:‘姜小姐赴苏黎世处理私事,归期未定。’”
“第三……”我望向窗外,月光如银,静静流淌在蓝雪花盆栽上。那朵星形白花,第四瓣已悄然绽开,清冷皎洁,像一枚无声的启程令。
“替我喂‘星尘’——它只吃你手里的葵花籽。”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传来林砚低沉嗓音:
“夫人……保重。”
23:15,浦东T2出发层。
我推着行李车穿过安检,驼色大衣衬得身形清瘦,却步履如风。
苏黎世大学医院生殖中心,晨光初透。
无影灯下,我平躺于手术台,指尖轻抚小腹。
麻醉师调试仪器,柔声问:“姜女士,紧张吗?”
我摇头,目光落向监护屏——心率72,平稳如常。
“不紧张。”
9:00整,胚胎复苏确认:LYZ-JY-20221107号胚胎,发育正常,活力评级A+。
9:17,单胚胎移植完成。
9:20,我签下《术后随访知情同意书》,指尖稳如执笔签署航运并购案。
“恭喜您,姜女士。”主治医生微笑,“胚胎着床率预估89.3%,您身体状态极佳。”
我轻抚小腹,低语如誓:“别怕,我在。”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同一时刻,上海·陆宅。
陆母寿宴正酣。
温薏坐在陆砚舟身侧,米白礼服衬得气质温婉。她替陆母布菜,声音清润:“上周冰岛数据达标,陆总连熬三夜改方案,眼底都是红血丝……”
陆母含笑点头:“这孩子,就是太拼。”
温薏顺势接话,眼底泛起恰到好处的关切:“他习惯睡前喝一杯热杏仁奶,最近……”
“妈。”
清冽女声骤然截断。
全场静默。
我站在宴会厅入口,驼色大衣未脱,发梢微湿——刚下飞机,直奔而来。
身后,林砚捧着丝绒礼盒,神色沉静如初。
陆砚舟猛地站起,眸光剧烈晃动。
——他没想到,我会回来。
陆母惊喜起身:“沅沅!你不是说……”
“临时改了航班。”我微笑上前,将礼盒递上,“祝妈福寿安康。”
陆母打开盒子——内里静静躺着一枚蓝雪花胸针,铂金镶嵌海蓝宝,花瓣脉络由极光金线勾勒,正是梧桐苑温室那株蓝雪花的复刻。
“真美!”陆母爱不释手,“这花……”
“您记得的。”我轻声,“三年前您夸它‘清冷又倔强’,说像我。”
陆砚舟喉结滚动,似有千言。
温薏忽然起身,笑意温软:“陆太一路辛苦,快坐。我帮您布菜。”
她伸手欲扶我手臂——
我侧身避开,如避寒霜。
“不必。”我径直落座主位右侧——陆砚舟惯常为我留的位置。
温薏指尖悬在半空,笑容几近碎裂。
酒过三巡,陆母含笑问:“砚舟最近睡得好吗?”
温薏脱口而出:“他习惯睡前喝一杯热杏仁奶,最近……”
“妈。”我搁下银匙,声如碎玉,“我怀孕了。”
满座寂静。
陆母惊喜:“真的?几周了?”
我抚着小腹,望向陆砚舟骤然失血的脸:
“三周。”
温薏一愣,脱口而出:
“可……陆总这三周都在冰岛啊?”
——像三年前蜜月夜,她发错的那条Ins私密Story,再次精准刺入命门。
我微笑,从手包取出B超单,递至陆母面前:
“对,所以——胚胎不是陆总的。”
陆砚舟猛地站起,椅子刮地声刺耳。
“我在苏黎世大学医院,通过匿名捐赠者,做了胚胎植入。”我一字一顿,目光扫过温薏惨白的脸,“精子来源保密。如果陆总不介意,孩子可以姓陆……不过,监护权归我。”
陆砚舟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如裂冰:
“姜沅!你疯了?!”
“不。”我起身,裙摆如浪,“我只是——不想再等一个永远把‘右座’让给别人的男人。”
温薏忽然哽咽:“陆太,您误会了!我和陆总只是工作关系……”
“工作?”我轻笑,指尖抚过耳垂上海蓝宝,“那温总监告诉我——”
“为什么你的腕表,刻着‘LYZ-2025’?”
全场死寂。
——那是陆氏高管定制款,表背刻字惯例为“LYZ-入职年”。
而温薏,2024年入职。
陆砚舟脸色煞白。
我俯身,凑近温薏耳畔,声如初雪坠地:
“有些位置,不是努力就能抵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