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

“愿神许愿偿还身，换取新郎叩魂门，姑娘敲门问何人，落入土中做瓷盆”

这是小孩给愿神编的歌谣。这首歌谣的背景，是一个愿望……一个向愿神许下的愿望……

“宋家大姑娘要嫁人了，听说要嫁的是东边的大官！”

“宋姑娘才十四岁吧？怎么这么早都嫁人了嘞！”

“说是那大官看上人宋姑娘了，刚好宋家在人手底下干活，这不顺水推舟，给姑娘送了！说是送，那大官彩礼也给了不少哩！”

“那宋家以后可是吃穿不愁了啊……”

“那宋家大姑娘叫什么来着……宋籽！估计养着这个女儿就是拿来卖的。”

“唉，可惜咯，多好一姑娘，要说那大官没有五十也有四十了……”

“现在可不都是送女儿的吗，那宋家二姑娘缠了一双好脚，给他爹乐得不行，说是能比大姑娘更能有出头。宋家最近还有个新娃呢，是个男孩！可给宋老爷子高兴坏了”

“大姑娘叫宋籽，二姑娘叫宋娣……可让宋家给男孩求过来了……要说这宋老爷子也是独苗，兄弟几个都死完了，就剩他了……”

嘈杂的议论声在院廊里，顺着风飘进宋籽的耳朵里，一滴泪无声的从她的眼角滑落。最后落在了梳妆台上。

“姑娘，老爷催你去愿神庙祈福了……”家里的女佣敲了敲宋籽的门。

“好，我马上过去。”宋籽拿手帕拭了一下眼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要是父亲知道自己哭了，是要被骂的。

到了愿神庙，宋籽独自一人进了庙，愿神庙向来只让一人进去祭拜，说是因为如果进的人太多，愿神听不过来，许愿会不灵的……

宋籽跪在跪垫上，手里拿着香，望着那高大的神像，神像是一个女子模样，只是怀里抱着一只兔子。神像的眼睛好像在盯着她……

宋籽愣了愣神，忙又把视线移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望着您的，您莫怪罪。”

宋籽跪拜了三下，将香插到香炉里：“愿神……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只是，我不想嫁给那个大官……我不想嫁人，我家里还妹妹等着我带她去外面看看，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宋籽到底还是十四的孩子，对着神仙絮絮叨叨说了好多：“父亲说让我求您保佑我婚事顺利……但是，我只想让婚事搅黄，希望愿神成全……”

宋籽话还没说完，供台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籽掀了红布，里面居然是一个小姑娘，看着比她少不了几岁，也许跟她妹妹一样大。

“唔！”那个姑娘似乎有点惊讶宋籽发现了她，手里还拿着贡品，嘴里正嚼着一块糕点。

宋籽也有些吃惊，谁能想到有人会躲在供台底下吃贡品呢？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姑娘？”宋籽问。

“陶清婉……我……我某油家……”那个姑娘嘴里鼓鼓囊囊塞着吃食，说话也不大清楚。

这附近确实没有姓陶的人家，这姑娘，要么是被拐来的，要么是被卖来的。宋籽想

“咳咳咳！”陶清婉似乎是因为吃的太急，被呛住了，宋籽忙在一旁舀了水，给她顺下去。

“谢谢”陶清婉终于把那一口吃食咽了下去，笑眯眯的对宋籽道谢。

“没事。”宋籽又往身上掏了几枚铜币，放在陶清婉手心：“我出来没带什么钱，这钱给你买些吃食，莫要再偷吃贡品了，要不然神仙会怪罪的”

陶清婉似乎愣了一下，摆摆手：“这不算偷的！这就是我自己的！”

宋籽看着这个小姑娘，倒也没再说什么，又给她塞了一张字条，是自己家的地址。

“可以偷偷过来找我，我再给你点盘缠，光吃这些东西可不行。”宋籽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你在其他人进来的时候可不要再呆在这里了，愿神庙只准单人祭拜，人多了神仙要怪罪的”不仅如此，更多的可能是陶清婉会被打出去，人们如果许愿不灵将会全怪罪到她身上，所以改了说法，想着吓唬这个姑娘，让她不至于被人打出去。

“一人不进庙，偏偏这愿神只准一人进来……你不觉得奇怪吗……”陶清婉看着宋籽的眼睛，问。

“神仙的规定，哪有什么奇怪不奇怪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宋家女佣的催促声。宋籽皱了皱眉头：“我要走了，记得来找我。”说完，她便急匆匆的出门离去了，走之前还不忘把掀开的红布重新遮上，盖住陶清婉的身形。

可是陶清婉却在她走后从供台底下钻了出来，看着她插的香，喃喃着：“我听到你的愿望了……”

宋籽一直等到了深夜，也没等来陶清婉。或许，她是不想来吧……宋籽想，妹妹和弟弟已经睡着了，整个院子只有她的屋子点着一盏油灯。睡意席卷而来，她明白自己应该是等不来人了，便熄了灯，上了塌，缓缓进入梦乡。

宋籽做了梦，她梦见有一只黑白的兔子站在自己面前，兔子的嘴一张一合的，在说着人话！

“你许了愿，对吗……”那只兔子说。

“你是愿神？！”可是愿神为什么会是一只兔子！

“这不重要，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你愿意吗？”

宋籽毫不犹豫的点头：“我愿意！”

“那就……拿东西来换。”

“……”还未等宋籽说话，那兔子又一次开口：“新郎官贪财好色，徇私舞弊，中饱私囊，我要你……按我说的做”

“干什么？”

“杀了他。”

宋籽瞳孔一震，她是不想嫁那个大官，那个大官也确实该死，但是她才十四岁！怎么能杀掉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呢！

“这不是你的愿吗……杀了他，你就不用成亲了……他也不会再干出恶心的事情来了。”兔子一步一步向她蹦过来：“你难道不想吗，不想杀了他？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可是，我……”

“你杀不了？那要么我们换个条件吧……供台里藏着的那个姑娘，你总能杀掉吧……”

“我……”

“她今夜不是也没来找你吗……她违背了约定，还偷吃愿神贡品，你说，她死……好不好呀”那只兔子的话像鼓声一样一下又一下敲在宋籽脑海里。可没有犹豫的，宋籽拒绝了。

“连个姑娘都杀不掉吗？还是说，你舍不得杀？”兔子一次又一次逼问，让宋籽简直无法思考。

“杀了她，你就能还愿了啊……反正她也没有父母，死在外面也是死，不如就让你给她个解脱算了……”

“不，不要。”宋籽再一次坚定的拒绝了：“我不会干那种事的。”

“哈哈哈”那只兔子笑了，莫名的，宋籽觉得兔子的声音有点像陶清婉，可是又有点不像。

“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

“没有代价吗？”

“当然有，代价是……新郎官的魂魄。”兔子咧开嘴笑了，有一丝诡异，可是宋籽却没有感到害怕。

“还有一件事……新郎死后，你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

“为什么？”

“离开这个地方，不也是你的愿望吗……哈哈”

“我想带着我的妹妹一起离开……”

“她有自己的因果，你带不走她。”

“……”宋籽有些失望，可又开口说：“我能再许一个愿吗？”

“许什么？”

“让我妹妹顺遂。”

“倒也能，不过……也要拿东西换的。”兔子回答。

“什么东西？”

“帮我埋一个东西。”

“什么？”

“新郎官的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