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民化作的银白色小花在圣殿中央静静绽放，每一片花瓣都记录着那个被抽空世界的最后记忆。植物守护者的根须温柔地环绕着它，仿佛在守护一座墓碑。
“能量消散分析完成。”美真的声音在沉寂的控制室中响起，带着罕见的沉重，“遗民的最后波动中，我们提取到了另外十一个相似频率的坐标。”
全息星图上亮起十一个微弱的光点，分散在多元宇宙的各个角落。每一个光点都在缓慢闪烁，如同即将熄灭的星辰。
“它们都在经历缓慢的崩解，”晨光分析着数据，“如果没有干预，最多再维持三个月到一年不等。”
第七守护者林浩凝视着星图：“但我们刚刚暴露了自己。收割者已经感知到界域网络的存在。如果现在大范围行动...”
“它们会发现其他遗民，然后提前清理。”我接过话头，感到一种冰冷的紧迫感，“但我们别无选择。”
艾丽娅和卡洛斯从万国使馆匆匆赶来。“我们已经组建了搜索队，”艾丽娅汇报，“十二位向导自愿参加，每个人都接受了遗民共鸣频率的校准。”
卡洛斯补充：“但我们缺乏安全的接触方法。如果每个遗民都像第一个那样濒临崩解，简单的接触就可能导致永久消散。”
植物守护者的根须轻轻摆动：“我可以分离出部分根系，作为临时的生命支持系统。但我的力量范围有限，最多同时支撑三个遗民。”
晨光思考片刻：“如果结合万界圣殿的共鸣场，远程稳定它们的结构呢？不需要立即带回，先稳定，再计划转移。”
“理论可行，但需要精准的能量调节。”第七守护者开始设计方案，“我们需要分为三组行动，每组负责三到四个遗民。同时行动，缩短暴露时间。”
计划迅速成型。我、晨光和第七守护者各带领一队，每组配备两位向导和一部分植物守护者的根系。美真坐镇中央，负责协调和监控任何收割者的活动迹象。
“记住，”在出发前我郑重提醒，“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稳定，不是接触。如果遇到收割者，立即撤退，保全遗民的位置信息比冒险更重要。”
我的队伍负责四个遗民，坐标分别标记为阿尔法、贝塔、伽玛、德尔塔。第一个目标是阿尔法，位于一个荒芜星系的尘埃云中。
传送的瞬间，纯白铠甲自动覆盖全身。我们出现在一片灰白色的雾霭中，能见度不到十米。向导莉娜举起手中的共鸣探测器，仪器发出柔和的脉动。
“就在前方，但能量读数极其微弱。”她低声说。
我们小心前进。尘埃云出奇的安静，连最基本的宇宙背景辐射都被吸收殆尽。这里不是真空，而是“存在稀薄”的区域。
然后我们看到了它——阿尔法遗民。它比第一个遗民更加透明，几乎完全融入尘埃云中，只有偶尔的银白色闪光揭示着它的存在。它的形态不再是类人轮廓，而是一团不断变幻的几何光雾，仿佛在努力维持某种正在遗忘的形态。
“它的存在本质流失了72%，”美真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比预估的严重。植物守护者，准备根系。”
绿色的根须从虚空中延伸，温柔地探向阿尔法遗民。就在接触的瞬间，异变突生。
阿尔法遗民突然剧烈收缩，然后爆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叫。那不是通过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痛苦哀嚎。同时，整个尘埃云开始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
“它在害怕！”向导莉娜喊道，“它以为我们是收割者！”
我立即展开纯白铠甲的所有光芒，努力传递出与第一个遗民接触时的共鸣频率。但阿尔法遗民被创伤太深，任何接近都被视为威胁。
尘埃漩涡越来越强，开始撕裂空间结构。更糟糕的是，漩涡中心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与圣殿中出现的那种存在裂缝一模一样。
“收割者的标记！”晨光在通讯频道中警告，“这个遗民被标记了！它们在守株待兔！”
裂缝中开始伸出那种抽象的“抽取”概念。但这次的目标不是我们，而是阿尔法遗民。收割者要把这个已经脆弱不堪的存在彻底抽干。
“不！”我不顾一切地冲向漩涡中心，纯白铠甲在尘埃的摩擦下迸发出火星。
就在抽取概念即将触碰到阿尔法遗民的瞬间，我将自己完全挡在中间。两个世界的规则在我体内剧烈运转，血液仿佛在燃烧。纯白铠甲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我能看到自己的血管中流动着金银两色的光芒。
抽取概念触碰到了我。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不是疼痛，而是“被抹除”的恐怖。我感到自己的存在被拉扯，记忆开始模糊，甚至连“我”这个概念都在动摇。
但我没有抵抗抽取，而是做了完全相反的事——我将自己的存在本质主动流向阿尔法遗民。
“林凡，你在做什么？！”美真在通讯器中尖叫。
“用我的存在补充它的缺失...”我在意识中回答，声音已经开始飘忽。
奇迹发生了。当我的存在本质与阿尔法遗民混合，它突然停止了恐惧。在那一瞬间，它认出了我——不是作为个体，而是作为“同类”，作为同样融合了多个世界规则的特殊存在。
阿尔法遗民开始主动接受植物守护者的根系。同时，它将一部分记忆流向我：不是它的世界被抽取的过程，而是抽取之后的景象。
在它的记忆中，收割者不是完成抽取就离开。它们会留下“观察点”，监测被抽取世界的残响，记录消亡过程的数据。而这些观察点，同时也是...诱饵。
“陷阱...”我勉强传递出这个信息。
已经太迟了。另外三个遗民的坐标点同时发出警报。晨光和第七守护者的小组都遭遇了伏击。
“贝塔坐标点出现大规模存在裂缝！”
“伽玛坐标点检测到维度异常！”
“德尔塔...德尔塔坐标点消失了！整个区域从探测中抹除了！”
通讯频道一片混乱。我们中计了。收割者用这些遗民作为诱饵，设下了围点打援的陷阱。
“所有小组立即撤回！”我下令，同时用尽全力将阿尔法遗民与植物守护者的根系连接稳固。
“可是遗民们——”卡洛斯的声音充满不甘。
“活着才能继续战斗！”我打断他，带着阿尔法遗民启动紧急传送。
回到万界圣殿的瞬间，我几乎虚脱倒地。纯白铠甲自动解除，我发现自己手臂上的皮肤出现了半透明的斑块，那是存在本质受损的痕迹。
阿尔法遗民在我们身边缓缓旋转，虽然稳定下来，但极其虚弱。另外两个小组也成功撤回，但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攻击。晨光的存在感明显稀薄，第七守护者的能量波动变得不稳定。
最糟糕的是，我们失去了德尔塔遗民，以及前往救援它的两位向导。
控制室中弥漫着失败的沉重。植物守护者为逝者生长出纪念的花朵，但这一次，花朵是黑色的。
“我们损失了十分之一的力量，却只救回一个遗民。”第七守护者语气沉重。
“不止如此，”美真调出分析数据，“收割者通过这次接触，收集了我们所有人的能量特征。它们现在知道了界域网络的实力构成，知道了我们的行动模式。”
晨光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而且它们知道如何伤害我们。存在抽取对守护者的伤害比对普通生命严重得多。”
我缓缓站起身，手臂上的透明斑块在缓慢恢复，但速度很慢。“但我们也有收获。阿尔法遗民的记忆显示，收割者留下了观察点。如果我们能找到并摧毁这些观察点...”
“就能剥夺它们的监视能力。”第七守护者眼中重新燃起光芒，“但我们需要更多信息。阿尔法遗民能提供观察点的特征吗？”
我们将意识连接到虚弱的阿尔法遗民。它传递出断断续续的信息：观察点不是实体结构，而是“存在异常点”，像是现实这块布上的线头。它们通常设置在被抽取世界的“记忆深刻点”——文明诞生地、重大历史事件发生地、集体意识的凝聚点。
“每个被收割的世界都有这样的点，”我总结道，“如果我们能找到并标记这些点，就能绘制出收割者的活动网络。”
艾丽娅提出了关键问题：“但我们如何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找到它们？遗民们太虚弱，无法引导我们进行大范围搜索。”
这时，一直沉默的卡洛斯突然说：“也许我们不需要遗民引导。如果观察点是存在异常点，那么它们自身就会产生微弱的‘存在回声’。如果我们用界域网络扫描整个多元宇宙的存在密度异常...”
“理论上可行，”美真快速计算，“但需要重新配置万界圣殿的共鸣场，改为全频段存在感知模式。这需要至少三天时间，期间界域网络的所有其他功能将暂停。”
“而这意味着完全暴露，”晨光指出，“如果收割者在这期间攻击...”
“它们已经知道我们在哪儿了。”我看着圣殿中央的银白色小花，以及新长出的黑色花朵，“被动防御不会带来胜利。有时候，要修复桥梁，必须先拆除腐朽的桥墩。”
我做出了决定：“重新配置共鸣场。同时，所有守护者进入战备状态。这不是搜索，这是宣战——我们要找到收割者的眼睛，然后把它们一个个挖出来。”
血液中的纯白铠甲轻轻脉动，这一次，它传递的不是预警，而是决心。两个世界的规则在我体内融合流转，不再只是桥梁，也不只是盾牌，而是成为了探测黑暗的雷达，刺向阴影的利剑。
残响网络已经启动。每一个逝去世界的回声，都将成为我们追踪猎人的足迹。而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将要重写。
黎明前的黑暗最深沉，但星辰从未熄灭。我们只是需要找到正确的方式，让光芒穿透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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