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柯南重复着这两个字,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话语里最核心的部分。他没有表现出惊讶,也没有质疑,只是将这个词放在唇齿间品味,等待着我的进一步解释。这种反应,反而比任何激烈的追问都更让人压力倍增。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话已出口,没有回头路。我不能透露系统和穿越,但“代价”这个概念,或许是连接我的异常行为和这个现实世界逻辑的唯一桥梁。
“是的,代价。”我垂下眼睫,看着自己紧紧攥着被单、指节发白的手,声音低哑,“每一次……每一次我试图改变什么,或者‘恰好’避免了什么之后,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我开始列举,选择性地透露那些无法用常理解释、却又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后果”。
“松田警官那次……我匿名发出警告后,当晚就高烧不起,昏睡了整整三天,梦里全是摩天轮爆炸的景象。”这半真半假,高烧是真,梦境是假,但效果一样。
“库拉索那次……我只是想离危险远一点,结果第二天就差点被失控的卡车撞死。”这是事实,虽然简化了过程。
“还有这次……”我抬起头,指了指自己左肩厚厚的绷带,脸上露出苦涩和后怕,“我只是想弄坏那个追踪器,结果却引发了那么严重的灼伤和感染,差点没命。灰原小姐说,那不像是普通的破坏……”
我停住话头,留给柯南自己去联想。我将“干预”包装成一种被动的、伴随厄运的“巧合”,将系统的惩罚描述成一种无法控制、无法理解的“反噬”。
柯南沉默地听着,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他没有打断我,也没有立刻反驳,像是在高速处理和分析我提供的每一个信息点。
“你的意思是,”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审慎的探究,“你有一种……能力,或者说是‘厄运体质’?当你‘无意中’改变某些既定事件时,就会遭到相应的……报应?”
“不是报应……我说不清楚。”我用力摇头,眼神里充满真实的困惑和痛苦,“更像是一种……平衡?或者规则?我打破了某种东西,就要付出代价来弥补。代价的大小……好像和我改变的事情的重要性有关。”我小心翼翼地引入这个设定,为以后可能的更大干预做铺垫。
“规则?平衡?”柯南捕捉到这两个词,眼神锐利起来,“谁定的规则?什么样的平衡?”
“我不知道!”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感,“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怎么会让自己变成这样?”我指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声音哽咽,“我只想平平安安地开我的旅馆,我一点都不想卷入这些可怕的事情!可是……可是当我‘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时,那种不安和冲动……我控制不住……”
我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莫名力量裹挟的、恐惧又无奈的受害者。这部分情绪,倒是真实的。
柯南再次陷入了沉默。他走到墙边,背对着我,小小的身影在模拟窗户的光线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房间里弥漫着一种高度集中的思考氛围。
他在判断。判断我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判断这种离奇的“代价论”是否能解释所有的疑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的心跳声在寂静中咚咚作响。
终于,他转过身,重新面对我。脸上的表情依旧严肃,但之前那种极具压迫感的审视感,似乎淡化了一些。
“浅川姐姐,”他的语气缓和了些许,“如果你的说法是真的,那么你付出的‘代价’……很大。”
他指的是我肩膀上的伤和高烧濒死的经历。
“而你所‘改变’的事情……”他顿了顿,目光深邃,“拯救了松田警官,可能帮助了库拉索,这次更是救了安室先生。从结果来看,这些‘改变’……是积极的。”
我的心微微一动。他这是在……认可我的行为价值?
“但是,”柯南话锋一转,眼神再次变得锐利,“这无法解释你为什么会‘预知’到这些需要改变的事情。杯户商场,库拉索,还有安室先生遇袭……你的‘感觉’或者说‘直觉’,精准得超乎寻常。这又是什么‘规则’?”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但角度已经不同。他从追问“你是什么人”,变成了探究“你身上的现象遵循什么规律”。
我暗自松了口气,知道最危险的关口可能暂时过去了。我低下头,用更不确定的语气说:“我……我好像对某些特定的‘危险’或者‘悲剧’……有种模糊的感应。尤其是……和那个组织有关的。”我再次将原因引向“组织”,这是我唯一能提供的、他们可能理解的“源头”。
“和组织的活动会产生某种共鸣?”柯南若有所思,“是因为你之前偶然听到的那些信息,在你的潜意识里留下了印记,从而激活了这种……感应机制?”
他在主动帮我的离奇经历寻找一个符合逻辑(至少是柯学逻辑)的解释!
我连忙顺水推舟:“可能……是吧。我也不明白。每次有那种感觉的时候,我都非常害怕,只想躲得远远的,但有时候阴差阳错,反而……”我适时地住口,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
柯南看着我,良久,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明白了。”他说道,但眼神里依然保留着一丝谨慎,“你的情况很特殊,浅川姐姐。你的‘代价’理论,我会纳入考量。但目前,这仍然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他没有完全相信,但也没有否定。他选择将“代价”作为一个需要观察和验证的假设。
这就够了。对我而言,这已经是现阶段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我理解。”我点点头,脸上露出疲惫和顺从,“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至少,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柯南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安室先生那边,你暂时可以放心。你好好养伤。至于你的‘感觉’……如果下次再有什么‘不安’,可以先告诉我或者博士。”
他这是在……允许我有限度地提供信息?甚至可能……利用我的“预感”?
“嗯。”我低声应道。
柯南最后看了我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我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重重地倒回枕头上,大口喘着气,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
和柯南的这次交锋,像是在悬崖边走了一遭。我抛出了“代价”这个半真半假的烟雾弹,暂时稳住了局面,但也在他们心中埋下了一颗更深的、关于“超自然”的怀疑种子。
接下来,灰原哀会有什么反应?博士又会如何判断?
而我最担心的,是那个沉默的系统。我这次近乎打擦边球的“透露”,算不算违反了某种规则?它会不会因此降下新的、更可怕的“代价”?
我闭上眼,感受着左肩伤口愈合时传来的细微痒意,以及内心深处那挥之不去的不安。
这场用谎言和真实交织的生存之战,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