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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病床前的离婚协议

错过后才知爱成灰

雨滴敲在玻璃上,一声,又一声。

像钟表走动,又像心跳漏拍。

我躺在那里,眼睛闭着,可脑子没睡。烧得厉害,浑身发烫,骨头缝里都像被针扎着,一抽一抽地疼。镇痛针刚打过,药效还没完全上来,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浸湿了枕头的一角。

心电监护仪的绿光在眼皮底下闪,一下,一下,规律得让人发慌。

我梦见五年前,记者会现场。闪光灯噼啪作响,一群媒体围上来,话筒几乎戳到我脸上。他们问我为什么敢曝光沈家的地产黑幕,是不是有人指使?说我一个普通记者,哪来的胆子?

我没说话。

台侧的门突然开了。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走出来,步子很稳,走到我身边,站定。

全场安静。

他说:“她是我的人。”

声音不高,却压得住所有嘈杂。

“动她,就是动我。”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被护在掌心里的。

后来他牵我手离开会场,风很大,我低头看着我们交握的手,觉得这双手能挡住全世界。

现在这双手……正捏着一份离婚协议。

我睁开眼。

病房的冷白灯光刺进来,照得天花板发青。窗帘半拉着,外头天色漆黑,雨没停。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滴落进玻璃接头,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我动了动手指,指尖碰到一样东西。

那支钢笔。

黑色金属身,笔帽上有细刻的四个字:**字字如心**。

是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三年前,在我拿下年度新闻奖那天。他当着所有人面递给我,说:“你写的每个字,我都信。”

我那时候信了。

信他也会信我。

床头柜左边放着个礼盒,包装精致,缎带都没拆。是公司行政统一发的生日礼品,我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他挑的。右边是我的旧书,《非暴力沟通》,翻得边角都卷了。书页里夹着一张便签,是我抄的一句话:“真正的倾听,是放下判断。”

可没人想听我说话。

门响了。

我没抬头,但空气变了。

一股雪松味的香水混着雨水的湿气飘进来。那种味道我很熟,沈砚行用了五年,从不换。

他进来了。

皮鞋踩在地板上,声音很重,一步,一步,像踩在我胸口。

护士跟在他后面,手里拿着记录本,欲言又止:“病人刚打完镇痛针,建议不要……”

他抬手打断。

“我只问十分钟。”

护士看了我一眼,轻轻退了出去。

门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还有那台不停发出“滴——滴——”声的心电仪。

我撑着手想坐起来,胳膊一软,牵动了输液管,针口猛地一刺。我闷哼一声,蜷了下身子。

他没扶我。

只是站在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犯人。

然后,他把文件夹“啪”地摔在床头柜上。

声音很响。

我手一抖,钢笔差点掉下去。

“林晚舟。”他开口,嗓音低,冷,“你瞒了我三个月。肺癌三期。够算计的。”

我愣住。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以为他会慌。

会冲进来抱住我问“怎么会”,会红着眼说“别怕,我在”。

可他来,是来审我的。

我张了张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我不是……没想瞒……”

“不是?”他冷笑,嘴角扯了一下,眼神更冷,“手机加密,删通话记录,连体检报告都锁在保险柜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查我行程?”

我盯着他。

忽然觉得好笑。

“我查你……”我慢慢抬头,看着他,“是因为我发现苏映雪在你办公室过夜。”

他眼神骤然一沉。

“你敢提她?”

“我不敢?”我声音发抖,可还是说了,“你信她写的日记,不信我陪你熬过的每一个夜?”

他猛地抽出一页纸,直接甩在我胸口。

纸角打在锁骨上,有点疼。

我低头看。

是一段日记复印件。

字迹是我自己的,可内容不是。

“嫁给沈砚行是我最精明的一步。他的资源,他的背景,足够让我从一个无名小记者爬到今天的位置。我爱他?可笑。我只是需要一个稳固的跳板。”

我看着看着,忽然笑出声。

眼泪跟着掉下来。

“这是你拿来的‘证据’?”我抬头看他,嘴唇都在抖,“苏映雪写的吧?她模仿我笔迹,你居然信了?”

他没说话。

但眼神没变。

我知道了。

他不是来求证的。

他是来确认我“罪行”的。

“所以你来,”我慢慢靠回床头,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是让我签离婚协议,好名正言顺娶她?”

他沉默几秒,终于开口:“别用生病绑架我。”

我闭了闭眼。

“签了,我可以继续付医药费。”

我笑了。

真的笑了。

原来在我的病面前,他想的还是“代价”和“条件”。

不是“她会不会好”,而是“我该不该负责”。

“你查我手机,监听我通话,”我睁开眼,直视他,“就为了证明我不爱你?”

他皱眉:“我没有监听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删了记录?怎么知道我藏了报告?谁告诉你的?苏映雪?她是不是还告诉你,我偷偷联系前男友?说我打算借病讹你一大笔钱?”

他脸色变了。

可还是硬着:“你没必要解释。事实就摆在这儿。”

“事实?”我声音忽然拔高,牵动胸口,疼得弯了下腰,“事实是我确诊那天,给你打了十七通电话,你一通没接!我去你公司找你,前台说你‘在开会,不见’!我站在你办公室门口等了两个小时,最后看见你和她一起从电梯出来,她穿着你的西装外套,头发是湿的!”

我喘着气,心电仪的警报“嘀嘀”响起来。

护士推门冲进来:“病人血压升高!需要静卧!”

我挥手:“没事……让我说完。”

护士犹豫地看着沈砚行。

他站着没动,脸色铁青。

“你那天晚上去了哪儿?”我盯着他,“你说你开会。可我调了大厦监控——你十点离开会议室,十一点二十三分才回来。那四十三分钟,你去哪儿了?”

他终于开口:“私人事务。”

“私人事务?”我笑了一声,“和她上床也算私人事务?”

“林晚舟!”他猛地逼近一步,声音压下来,“你别逼我难堪!”

我看着他。

这张脸我看了五年。

我曾以为,只要看着这张脸,我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可现在,我只觉得陌生。

“你记得我们结婚那天吗?”我忽然问。

他一怔。

“你说,‘我会护你一生周全’。”我声音轻,“可你现在,连听我说一句真话都不肯。”

他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你带这份协议来,”我慢慢伸手去拿钢笔,“不是为了问清真相。你是怕,怕我真的病了,怕你要负一辈子责任,怕我拖累你,怕你未来的路被我绊住。”

我拔开笔帽。

手抖得厉害。

可我还是拿起那份协议,翻到签名页。

“好。”我说,“我签。”

他盯着我。

我没看他。

一笔一划写下名字。

**林晚舟**。

最后一笔用力过猛,笔尖划破纸背,留下一道深深的沟痕。

像刀割过。

我合上文件夹,轻轻推到他面前。

“这次不是你赶我走。”我抬头,看着他眼睛,“是我放你自由。”

他瞳孔猛地一缩。

第一次,我看到他眼里有东西碎了。

可他没说话。

只是拿起文件夹,转身。

皮鞋踩在地板上,声音比来时更重。

门开了。

他走出去。

门关上。

雨声一下子大了起来。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心电仪的滴声渐渐平稳。

过了很久,我慢慢抬起手,看着那支钢笔。

“字字如心”。

多可笑。

我写的每个字,他都说信。

可我亲口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听。

我忽然用力,把笔身抵在床沿,狠狠一掰。

“咔。”

金属断裂声很清脆。

笔帽飞出去,滚到床底。

我看着手里两截断笔,慢慢起身,掀开垃圾桶盖。

扔了进去。

钢笔砸在药袋和纸巾上,发出闷响。

我重新躺下,闭上眼。

可睡不着。

翻身时,病历本从枕头下滑出来,掉在地上。

我捡起来。

翻开。

医生潦草写着:

**重度抑郁伴躯体化症状,建议心理干预。**

我盯着那行字。

很久。

原来我早就病了。

不是现在。

是早就病了。

只是你从不看诊。

窗外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整个房间。

墙上挂钟指向00:12。

雨还在下。

我盯着天花板,听见自己声音很轻:

“明天……会有人敲门吗?”

\[未完待续\]门开的时候,带进来一缕晨光。

很淡,灰蓝色的,像被雨水泡过。走廊尽头的窗没关严,风把帘子掀起来一角,又放下。

我睁着眼,一夜没睡。

床头那台心电仪安静了,药液换了一袋新的,透明的液体顺着管子往下走,滴速比昨晚慢。护士来过一趟,换了贴片,说我血压总算稳住了。她问我需不需要叫心理科,我说不用。

她说:“人总得说点什么。”

我没接话。

她走了,门轻轻合上。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和垃圾桶里的断笔。

我盯着天花板,听见自己呼吸,一声,一声,像踩在雪地里。

然后,敲门声响了。

三下,不轻不重。

我没动。

以为是护士查房,或是送早餐的护工。

可没人进来。

门外也没脚步声离开。

我又等了几秒。

“进来。”我说,声音哑得像是从井底爬出来的。

门把手转动。

进来的不是护士。

是个男人。

白大褂,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抱着一本笔记本,封面纯白,没字。他站在门口,没急着走近,只是看了我一眼,眼神不躲也不冷,像在确认什么。

“林晚舟?”他问。

我点头。

他走近几步,把笔记本放在床头柜上,就在我那本《非暴力沟通》旁边。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到什么。

“程予安。”他说,“心理科。”

我没说话。

他不坐,也不走,就站在我床边,目光落在我手上。我的手指还搭在被角,指尖发白,昨晚攥笔太紧,到现在没松开。

“你昨晚撕了三张纸。”他忽然说。

我一怔。

“护士说的。”他补充,“签完字后,你把协议背面的空白页一张张撕下来,扔进垃圾桶,然后盯着看了十分钟。”

我记不清了。

但我信。

我记得那种感觉——想抓点什么,又不知道抓什么。最后只能撕纸,一页,一页,像在削自己的皮。

“你为什么撕?”他问。

“不知道。”我说。

“真的不知道?”

我看他。

他不逼我,也不笑,就那么站着,像一棵长在路边的树,不高,不显眼,但站那儿,你就没法忽略。

“我想写字。”我终于说。

“写什么?”

“不知道。”

“那你现在想写吗?”

他指了指那本空白笔记本。

我没动。

“它不会判你有罪。”他说。

我笑了下。

不是开心,是觉得荒唐。一个陌生人,穿白大褂,站在我病房里,用这种语气说话,像在念诗。

“我不需要心理干预。”我说,“我没事。”

“嗯。”他点头,“很多人这么说。”

“我不是‘很多人’。”

“我知道。”他看着我,“你是那个在记者会上被沈砚行护在身后的人。也是那个,昨天签离婚协议时,笔尖划破纸背的人。”

我猛地抬头。

他怎么知道?

他没解释,只是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支笔——不是钢笔,是普通的黑色签字笔,笔身磨得发亮,像是用了很久。

“如果你不想说话,”他说,“就写。写什么都行。骂我也好,写他也好,写你恨的、疼的、憋了一夜没出口的。”

我把手缩进被子里。

“我不写假话。”

“那就写真话。”

“真话没人听。”

“我听。”

我盯着他。

他不闪,不躲,眼神干净得过分。

“你和他不一样。”我慢慢说。

“哪里不一样?”

“他要证据。”我声音低下去,“你要……供词?”

他嘴角动了动,几乎算不上笑。

“我要的,是你还能对自己诚实。”

我闭上眼。

再睁开时,窗外的天亮了些。

雨停了。

阳光斜斜地切进来一道,照在那本笔记本上,白得刺眼。

“你今天还会来吗?”我问。

“会。”他说,“每天上午九点半,除非你让我走。”

“如果我让你走呢?”

“那我就走。”他顿了顿,“但明天,我还会来,除非你说‘别来了’。”

我没说话。

他转身,开门。

就在他要出去时,我忽然开口:

“程医生。”

他停下。

“你认识他吗?沈砚行。”

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不认识。”他说,“但我看过他三年前在慈善晚宴上的发言视频。他说:‘真相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谁在说真相。’”

我愣住。

那是我写的话。

我在一篇报道的结尾写的。

他居然引用了。

“你觉得他说得对吗?”程予安问。

我没回答。

他走了。

门关上。

房间里又静了。

我盯着那本笔记本。

很久。

然后,我伸手,把它拿过来。

翻开第一页。

空白。

我拿起他留下的那支笔。

笔尖悬在纸上,抖。

第一行字,我写了三个字:

**我没病。**

写完,我盯着它看。

然后,慢慢划掉。

翻页。

第二页。

我写:

但我快死了。

也划掉。

第三页。

我写:

**我不想死。

没划。

就停在这儿。

笔搁下。

我靠回床头,忽然觉得累得不行。

可胸口,有什么东西松了一下。

像一根勒了五年的绳子,终于,被人剪了一刀。

门外,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远了。

我知道明天他会来。

我也知道,我不会说“别来”。

我闭上眼。

这一次,好像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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