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们住这儿”

门被轻轻带上，排练室里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莫名有些凝滞。

李治良看向向菀，没敢多问，毕竟，好不容易抓着个能写本的。

向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剧本上，但心里那点愧疚和不安，却像小爪子一样挠着她。

她知道自己欠高超高越一个解释，更欠他们一个承诺——她答应过要帮忙改本的。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向菀开始了疯狂的“双线作战”。

白天，她泡在自己的排练室，和李治良他们打磨自己的作品，每一个细节都抠到极致。

晚上，等其他人都走了，或者利用排练间隙，她就抱着笔记本，偷偷溜进高超高越的创排间。

“四士同堂”那边的本子，她也记着王建华的托付，有空就过去参与讨论，连吃饭都在那里了。

她像个陀螺，在两个即将正面交锋的阵营之间高速旋转。

起初，高超和高越对她这种“两边帮”的行为是有些抵触的，尤其是高越，说话都带着刺：

高越“哟，大忙人来了？还以为你住‘那边’不回来了呢。”

向菀自知理亏，也不反驳，只是默默把买来的夜宵推过去，然后打开笔记本，指出他们本子里她觉得可以加强的“底”或者调整的节奏。

她的意见往往一针见血，毕竟是合作过、彼此了解创作习惯的伙伴。

高超大多时候是沉默的，他会认真听向菀的分析，偶尔提出反驳或补充。

他明白向菀的处境和性格，她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尽力做到，这种“两边帮”与其说是背叛，不如说是她责任心过剩导致的窘境。

而且，平心而论，她的建议确实有用。

只是这种“两边帮”的后果很快就显现出来——她累。

肉眼可见的憔悴，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有时候说着话都能走神。

有次向菀睡着，李治良站在旁边看了很久，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拿过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

动作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这来之不易的短暂休憩。

灯光在女孩疲惫的睡颜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平日里那份带着书卷气的机敏和偶尔流露的倔强，此刻都被沉睡的柔和取代。

她蜷缩在沙发里的样子，很小一团。

李治良没有立刻离开，他就那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白天争论剧本时留下的焦虑痕迹。

他想起向菀第一天加入他们时，眼底那种混合着紧张与跃跃欲试的光。

想起她为了一个“Game点”推演通宵后的清晨，端着咖啡，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却依然亮得惊人的样子。

她太拼了。

对自己狠，对作品更狠。

他转头看了一眼排练室白板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和箭头，那里有向菀的字迹，也有他们的。

这个本子，因为有她的加入，正在以一种超出预期的速度变得丰满、深刻。

但同时，她也像一根被绷紧到极致的弦，在多个方向的力量拉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颤音。

李治良又看了一眼沙发上沉睡的女孩，最终还是没有叫醒她。

他转身，轻手轻脚地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稿纸和道具，将排练室的大灯关掉，只留下一盏角落里的小夜灯，散发着昏黄宁静的光晕。

他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望向那片被暖光笼罩的角落，低声自语般说了一句：

李治良“傻丫头。”

声音轻得几不可闻，随即，他推门走了出去，将门虚掩，隔绝了走廊可能传来的声响。

排练室彻底安静下来。

向菀在沙发上无知无觉地沉睡着，只有均匀轻浅的呼吸声，在昏黄的光晕里起伏。

然而，这种“偷”来的短暂休息，并不能抵消连日疯狂连轴转带来的透支。

高超和高越是第一个发现向菀状态不对劲到危险程度的。

那天晚上，她照例抱着笔记本溜进他们创排间，眼底的乌青浓得吓人，坐下时甚至晃了一下，被眼疾手快的高超扶住胳膊才没栽倒。

高越之前那点阴阳怪气的刺儿话早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紧锁的眉头和掩不住的焦躁。

他抢过向菀手里的笔记本，屏幕还亮着，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修改意见和思维导图。

高越“你是不是有病？要把自己搞进医院？！”

他声音有点冲，头一次在向菀面前骂人，是急的。

向菀想拿回来，手却没什么力气，只是虚弱地辩解：

向菀“最后一处了，改完这个‘底’就……”

高超“没有‘就’。”

高超打断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硬。

他不再给她任何拖延或解释的机会，直接弯腰，一手穿过她膝弯，一手揽住她后背，稍一用力，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向菀轻得让他心惊。

向菀“高超！你放我下来！我本子还没……”

她惊呼，徒劳地挣扎了两下。

高超“闭嘴。”

高超抱着她，径直往外走，脚步又快又稳，脸色却沉得能拧出水。

高越紧跟在后，迅速抓起向菀的外套和背包，把桌上她的手机、平板一股脑塞进去，动作利落。

他们没有回各自的住处，而是直接开车把向菀送回了她在录制基地附近临时租的公寓。

一路上，向菀还在试图说服他们，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是呢喃。

高超一言不发，只是把车内空调温度调高了些。高越看着蜷缩在后座、几乎要睡过去的向菀，拳头握了又松。

到了公寓，向菀被半强制性地按在床上。

高超去厨房烧热水，高越则开始像个搜查官一样，毫不客气地在她的书桌、床头柜翻找。

向菀“高越你干什么！”

高越头也不回，语气不容置疑。

高越“收缴作案工具。”

很快，她的工作手机、私人手机、笔记本电脑、甚至一个用来记录灵感的旧款录音笔，全被翻了出来，堆在茶几上。

高超端着温水出来，看到这一幕，没说话，算是默许，他把水杯塞进向菀手里，看着她喝了几口，然后沉声宣布：

高超“今晚我们住这儿。”

向菀一口水差点呛住：

向菀“什么？！”

高越已经把收缴来的电子产品全部关机，拔掉电源线，头也不回地解释道：

高越“怕你半夜爬起来偷偷干活。”

然后在向菀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抱着这一堆东西，直接走到客厅，全部堆到了桌子上。

向菀“高越？你干嘛？”

高超按住了她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她动弹不得。

高超“我打地铺，高越睡沙发。你，现在，立刻，去洗澡，然后睡觉。”

他一字一顿，没有商量的余地：

高超“再让我发现你碰任何跟工作有关的东西……”

他没说完后果，但那种平静语气下的威慑力，比大吼大叫更让向菀心悸。

她知道，这次他们是动了真格。

不是玩笑，不是调侃，是认真地、强硬地要打断她这种自我毁灭式的忙碌。

洗澡的时候，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疲惫的身体，向菀的理智才慢慢回笼。

后知后觉的羞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强势包裹的安全感交织在一起。

他们就这样闯进她的私人空间，近乎“霸道”地接管了她的时间，没收了她的“武器”，甚至打算留宿看守……这太超过了。

可奇怪的是，除了最初的慌乱和羞恼，她心里涌起的，更多的是一种沉沉坠下的安心。

那根紧绷了太久的弦，好像真的可以暂时松一松了。

她穿着睡衣出来时，客厅的灯已经调暗。

沙发上铺好了高超从橱子里找出的薄被，而地上，已经用她的备用被褥和几个靠垫，熟练地给自己打了个地铺。

高越正盘腿坐在上面玩手机——玩他自己的手机。

看到向菀出来，高越抬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嘴角一扯：

高越“睡衣挺乖。”

向菀面无表情，没理他，快步走进卧室，关上门。

她躺在床上，听着门外隐约的声响——高超似乎在轻声叮嘱高越什么，高越不耐烦地应着，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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