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鸾国的初夏，暑气初显，城外的报恩寺却因满院的古柏与山泉，透着沁人的清凉。晨露未晞时，通往寺庙的青石板路上，已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一、山门初见，心湖微澜
谭薇站在报恩寺山门前，微微仰头望着那座历经百年风雨的牌坊。“报恩寺”三个鎏金大字虽有些斑驳，却透着沉静的力量。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襦裙，裙摆绣着几枝兰草，是自己亲手绣的，头发简单地挽成一个髻，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干练，多了几分少女的清丽。
手里提着的食盒里，是她凌晨起来做的绿豆糕，用荷叶包着，透着淡淡的清香。想起昨日李晟约她来时的紧张模样，她的脸颊就微微发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食盒的提手。
“谭尚书，久等了。”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仓促。
谭薇转身，见李晟穿着一身湖蓝色的便服，头发束得整整齐齐，只是额角带着薄汗，显然是一路赶过来的。他手里提着一个布包，看到谭薇，眼神亮了亮，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也刚到。”谭薇轻声道，将手里的食盒递过去，“这个……是我做的绿豆糕，你尝尝。”
李晟连忙接过，入手温热，荷叶的清香混着绿豆的甜香扑面而来。他打开食盒，见里面的绿豆糕切成小巧的菱形，上面还点着一点胭脂红，精致得像艺术品。
“多谢你。”李晟的声音有些发紧，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这个给你。”
谭薇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串菩提子手串，颗颗圆润，表面光滑，显然是被人长期盘玩过的。手串的末端，还坠着一个小小的银质莲花，在晨光中闪着柔和的光。
“这是……”
“是寺里的高僧开过光的。”李晟挠了挠头，解释道，“我去年来上香时求的，据说能保平安。想着你总在户部操劳，或许……或许能用上。”
谭薇的指尖抚过温润的菩提子，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温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她将手串戴在腕上，大小正好，银莲花垂在手腕内侧，带着微凉的触感。
“很好看，谢谢你。”她抬起手，晃了晃手腕，笑容浅浅的，像山涧的清泉。
李晟看着她手腕上的手串，又看着她带笑的眉眼，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慌忙移开目光，指着山门：“我们……我们进去吧。”
“嗯。”谭薇点头，与他并肩走进山门。
二、古柏听禅，心事暗涌
报恩寺的庭院深深，古柏参天，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晨钟刚过，僧人们的诵经声隐隐传来，带着一种涤荡人心的力量。
两人沿着石板路慢慢走着，偶尔有小沙弥抱着经书从身边走过，笑着行礼，眼神清澈。
“这寺里的柏树，听说有三百年了。”李晟指着路边一棵需两人合抱的古柏，树皮粗糙，枝干遒劲，像一位沉默的老者，“我小时候跟着父亲来上香，它就是这样。”
谭薇伸手轻轻抚过树干，感受着那粗糙的纹理：“能在这里站三百年，一定看过很多故事。”
“或许吧。”李晟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在她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就像……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多年后，它或许也会记得，今日有两个人在这里走过。”
谭薇的脸颊微微发烫，低下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路：“将军说笑了。”
李晟却没笑，眼神认真：“我没有说笑。”
两人一时无言，只有风吹过柏树叶的沙沙声，像在低语。走到一处转角，忽见一汪清泉，泉眼处汩汩地冒着水泡，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荷叶，旁边立着一块石碑，刻着“洗心泉”三个字。
“这泉水可以直接喝。”李晟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竹筒，蹲下身舀了些泉水，递给谭薇，“你尝尝，很清冽。”
谭薇接过竹筒，喝了一小口，泉水果然清凉甘甜，瞬间驱散了晨间的微热。她看着李晟也舀了些泉水喝，喉结滚动，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轮廓分明，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清朗。
“听说这泉叫洗心泉，喝了能让人心里清净。”谭薇轻声道。
“那挺好。”李晟看着她，“你在户部总操心，喝了这泉水，能少些烦忧。”
谭薇的心微微一动，抬头撞进他带着关切的眼眸里，慌忙移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大雄宝殿：“我们去大殿上香吧。”
“好。”李晟点头，默默跟在她身后。
大雄宝殿前，香炉里烟雾缭绕，香客们虔诚地跪拜着。谭薇取了三炷香，在烛火上点燃，双手捧着，闭上眼睛，默默许愿。她许的愿很简单：愿启鸾国泰民安，愿身边的人平安顺遂，愿……能一直像此刻这样，心无纷扰。
李晟站在她身边，也捧着香许愿，眉头微蹙，神情专注。他许的愿只有一个：愿谭薇平安喜乐，愿自己能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两人拜过佛祖，将香插入香炉，转身时，目光不经意间相撞，又像触电般移开。
三、禅房品茗，意渐清晰
寺庙的知客僧见两人气度不凡，便邀他们去禅房品茗。禅房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远山近寺，意境悠远。
小沙弥端来茶具，是一套素雅的青瓷，泡的是寺里自产的云雾茶。茶叶在水中舒展，茶香袅袅升起。
“这茶是寺里的僧人自己采的，一年只产几斤，很是难得。”知客僧笑着解释，“两位施主慢用，小僧先告退了。”
“多谢师父。”两人道谢。
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茶香弥漫，气氛安静而微妙。李晟笨拙地给谭薇倒了杯茶：“你尝尝。”
谭薇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小口，茶水微苦，回味却甘甜：“很好喝。”
“那就好。”李晟松了口气，自己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却忍不住落在谭薇腕上的菩提子手串上，“你戴着很好看。”
谭薇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串：“将军有心了。”她顿了顿，想起盐税改革的事，“对了，盐税改革的方案，陛下已经准了，下月初就要推行了。”
“那太好了。”李晟由衷地为她高兴，“你辛苦了这么久，总算有了结果。”
“不算辛苦。”谭薇摇摇头，“能为百姓做些实事，是应该的。”她看着李晟，“到时候可能需要兵部协助，打击私盐贩子，还要劳烦将军。”
“分内之事，你不用跟我客气。”李晟看着她，“只要是你需要的，我都会尽力。”
谭薇的心跳漏了一拍，抬起头，撞进他带着真诚的眼眸里，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穿着银甲，站在朝堂上，英姿飒爽，那时只觉得他是位英勇的将军，却从未想过，他也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将军……”谭薇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晟却像是鼓足了勇气，往前凑了凑，声音低沉而认真：“谭尚书，我知道你心思都在公务上，我也不敢打扰你。但我希望你知道，无论何时，只要你回头，我都在。”
谭薇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些酸酸的。她看着李晟紧张得泛红的耳根，像极了自己每次被他夸奖时的样子，忽然笑了，眼底的羞涩散去，多了几分坦然。
“我知道了。”她轻声道，声音清晰而坚定。
李晟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喜悦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竹帘，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茶香与禅意交织，在小小的禅房里，酿出一种名为“心意相通”的温柔。
四、山间寻幽，情丝渐长
离开禅房，两人沿着山路往寺后的竹林走去。竹林茂密，竹叶青翠，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来，像撒了一地的碎金。林间有一条小径，蜿蜒向前，尽头似乎藏着什么景致。
“听说寺后有个望湖亭，能看到山下的镜湖。”李晟说道。
“那我们去看看吧。”谭薇点头。
两人沿着小径往前走，偶尔有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像在唱一首温柔的歌。走到一处陡坡，谭薇不小心脚下一滑，惊呼一声。
李晟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身边一带。谭薇重心不稳，撞进他怀里，鼻尖碰到他的衣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的味道，让她心头一跳。
“小心些。”李晟的声音有些发紧，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稳，“这里路滑。”
“谢谢将军。”谭薇站稳后，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不敢看他。
李晟的心跳也很快，方才触碰到她肩膀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默默走到她身侧，伸出手，又有些犹豫地缩了回去，最后只是轻声道：“我扶着你走吧。”
谭薇点点头，任由他扶着自己的胳膊，一步步往前走。他的手很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两人的距离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情愫。
走到望湖亭，果然看到山下有一汪湖泊，形如镜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岸边绿树成荫，景致极美。
“真好看。”谭薇靠在亭柱上，望着湖面，眼神清澈。
“嗯。”李晟站在她身边，目光却落在她身上，“比画里还好看。”
谭薇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是笑着点头：“是啊，难怪这么多人来这里上香。”她从食盒里拿出绿豆糕，“尝尝吧，快凉了。”
李晟接过一块，放进嘴里，绿豆的清甜混着荷叶的清香在舌尖蔓延开来，比他吃过的任何点心都好吃。他看着谭薇也拿起一块吃着，嘴角沾了点绿豆粉，像只偷吃的小松鼠，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谭薇疑惑地看着他。
李晟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嘴角，替她擦掉了那点绿豆粉：“沾到东西了。”
他的指尖温热，触碰到她的皮肤时，谭薇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脸颊瞬间红透，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李晟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逾矩，慌忙收回手，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谭薇摇摇头，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绿豆糕，却没了胃口。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方才他指尖的温度，仿佛还留在嘴角，带着说不出的暖意。
亭外的风吹过，带着竹叶的清香，也吹乱了两人的心绪。
五、归途夕阳，意犹未尽
夕阳西下时，两人才起身下山。山路上，香客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结伴而行的夫妻或友人，说说笑笑，气氛热闹。
李晟和谭薇走在人群中，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总能在不经意间，目光相触，然后又慌忙移开，带着几分羞涩，几分欢喜。
“今日……谢谢你。”快到山门口时，谭薇停下脚步，看着李晟，“我很久没有这么清净过了。”
“我也是。”李晟看着她，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能陪你一起来，我很高兴。”
谭薇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递给李晟：“这个给你。里面是我自己配的艾草，能驱虫避秽，你在军营里或许能用得上。”
香囊是用浅蓝色的布做的，上面绣着几株艾草，针脚细密，显然是花了心思的。李晟接过香囊，入手温热，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谢谢，我会一直带着的。”他的声音带着郑重。
两人站在山门口，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温柔的画。
“那我……先回府了。”谭薇轻声道。
“我送你回去。”李晟立刻说道。
“不用了，将军也早些回营吧。”谭薇摇摇头，“盐税改革的事，还要劳烦将军多费心。”
“你放心。”李晟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角，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他摸了摸怀里的香囊，感受着那温热的触感，嘴角忍不住一直上扬。
谭薇走在回府的路上，手腕上的菩提子手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银莲花在夕阳下闪着光。她想起今日在报恩寺的种种——洗心泉的清凉，禅房的茶香，望湖亭的夕阳，还有李晟认真的眼神，温柔的指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她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串，又摸了摸袖中那架羊脂玉算盘，忽然笑了。或许，朝堂之外的日子，也可以这般静好。
夕阳渐渐沉入西山，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报恩寺的钟声再次响起，悠远而沉静，仿佛在见证着一段悄然萌芽的情愫，在这初夏的傍晚，悄悄生长。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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