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单元的402室内,繁梦正生无可恋地站在门口,承受着奶奶连珠炮似的数落。他一边点头一边应和。
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极轻、几乎要被空气吞没的轻笑。
繁梦猛地一愣。
……错觉吗?
好不容易摆脱奶奶,他逃也似的钻进自己的卧室,把书包往地上一丢,然后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他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小声问:“你……在吗?”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轻响,像某种装置解除了隐形状态。下一秒,女生的身影缓缓浮现。她站在那里,眼神依旧警惕,却比刚才柔和了一些。
繁梦张了张嘴,正想问些什么,但清影似乎完全没有聊天的打算。
“清影。”
她只吐出了这样两个字。
说完,她便自顾自走到床边坐下。
“你呢?”她抬起眼,看向繁梦。
繁梦愣了一下,有些拘谨地低下头。
“我……我叫繁梦。”
清影打量了他几秒,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抬手,从手腕上取下那块奇怪的手表。
“我的手表剩余电量不够我传送回去了。”她语气平淡,“借用一下你家电源。”
话音刚落,她便走到插排前,在手表侧面按了一下。手表立刻亮起微弱的蓝光,她轻轻一放,它便自动悬浮在插排上方。
而下一秒,手表开始一闪一闪,发出规律的亮光,像是某种高科技装置正在缓慢恢复能量。
繁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点点刷新。
做完这一切后,清影转过身,轻轻咳嗽了一声,似乎仍未完全恢复体力。随后,她低声说道:
“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你不介意我住一晚吧?”
繁梦嘴角抽了抽,心里忍不住吐槽:面对一个腰间挂着长刀、还能凭空消失的危险人物,我介意有用吗?
但他也只能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清影便重新坐回床边,目光开始在房间里扫动。她的视线落在墙上的吧唧和海报上时,明显顿了一下,眨了眨眼,像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随后,她又将目光转向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的繁梦。
那眼神里带着好奇,也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意味?
繁梦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把注意力埋进作业本里,假装自己很忙。
但他能感觉到清影正在观察他,并且是非常认真地,仔细地……观察?
“要不……我给你拿点水来?”
在清影持续了两分半钟的注视下,繁梦终于忍不下去,率先打破沉默。
清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
繁梦如获大赦,快步离开卧室。等他拿着一瓶矿泉水回来时,却发现清影正站在书桌旁,低头看着他摊开的作业本。
她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但目光却异常专注。
“怎么了吗?”繁梦走上前,有些疑惑地问。
清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回作业本,似乎在确认什么。
“这些……是你的作业?”
“错了两道。”清影轻轻点着他的物理大题,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在指出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繁梦整个人都懵了——这可是他做了半天的物理大题,她居然在两分钟内就看出来了?
清影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抬起手臂,指了指上面的一个小型装置。
“扫描器。”
随后,她接过繁梦递来的矿泉水,将手臂对准水瓶。扫描器亮起微弱的蓝光,闪烁了几下后,一行数据在空气里浮现。
水,含矿物质,安全等级:可饮用。
清影看了眼结果,确认无误后,才慢慢摘下脸上的口罩……那东西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多功能的呼吸装置。
她小心地喝了一口。
水滑过喉咙的瞬间,她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一点,像是终于从长时间的疲惫中得到一丝缓解。
但她的目光一抬,正好对上繁梦那直直盯着她的视线。
清影动作一顿,像被惊到的小兽般迅速重新戴上口罩,整个人再次恢复成那副警惕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放松,只是一种错觉。
繁梦收回目光,心里迅速整理着关于清影的信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上装备着远超时代的高科技装置,身份不明,但目前看来,她似乎没有恶意。
这样想着,他迅速写完作业,然后转头,把全部注意力投向坐在一旁的清影。
清影原本安静地看着他,忽然被这样直视,明显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小声开口:
“怎么了?”
繁梦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却认真。
“清影,你不准备说些什么吗?关于你的事情?”
清影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权衡。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她的声音很轻,却十分有重量。“甚至会让你……还有你的家人,陷入危险。”
繁梦瞳孔骤然一缩。他自己倒无所谓,但牵扯到家人……
他微微低下头:“我明白了。”
就在这时——“繁梦!奶奶给你切了块苹果!”伴随着熟悉的声音,敲门声响起。
繁梦心里猛地一紧。
清影也瞬间僵住——她的手表正在充电,无法隐身。
下一秒,她动作极快,直接钻进了床底。
“扑通!”
床底传来一声闷响。
门被推开,奶奶探头进来,正好看到繁梦趴在地上。
“呀!孙儿啊,你这是干啥呢?”
繁梦赶紧爬起来,尴尬地笑了笑。
“没事没事,奶,我就是……摔了一跤。您早点休息吧。”
他迅速接过苹果,把奶奶“赶”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繁梦长长松了口气,把苹果放到桌上,然后看向床底。
他没看错的话,清影刚刚应该是撞到了头。
果然,片刻后,清影揉着额头,从床底慢慢爬出来。
她的动作有些狼狈,头发也乱了,眼神里带着一丝……幽怨。
繁梦忍不住别开视线,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随后他无视了清影那明显写着“你给我注意点”的目光,一本正经地把苹果递过去。
“好啦好啦,吃了这个就不疼了。”
清影轻哼一声,像是在表达不满,但还是接过水果,坐到角落,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她的咀嚼声异常清晰,像是在无声地抗议刚才的“事故”。
繁梦瞄了一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了。他打了个哈欠,困意瞬间涌上来。
“我要睡觉了……你睡哪里啊?”
清影没有回答,只是抱着苹果,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一边吃一边盯着他,那眼神让繁梦背脊发凉。
“要不……我睡地上也行?”他试探性地问。
清影摇了摇头,然后缓缓抬起手,示威似的晃了晃腰间的长刀。
繁梦打了个哆嗦:“那、那晚安……”
他立刻关灯,钻进被窝,把自己缩成一团,连头都不敢露。
房间里陷入安静。
清影吃完最后一口苹果,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目光落在床上鼓起的那个“小团子”上。
她看着看着,口罩下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然后,一声细若蚊吟的低语在黑暗中响起。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