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融融的江南烟雨中,白光骤然亮起。
温桃再次睁眼时,周身是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耳畔是清脆的鸟鸣,身下是柔软的苔藓。她躺在一片巨大的花瓣上,身旁缠绕着莹白的藤蔓,远处是参天的古树,树影间漏下的光斑,像碎落的星辰。
“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温桃抬起头,撞进一双盛满温柔的琥珀色眼眸。
祈年一袭月白色长袍,银发如瀑,眉眼间褪去了书生的儒雅,多了几分神祇般的清冷。他指尖凝聚着淡淡的绿色光晕,正轻轻拂过她身侧的藤蔓,见她醒来,眸色瞬间柔和下来,伸手将她从花瓣上扶起:“有没有摔疼?”
温桃摇了摇头,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里是哪里?”
“精灵国度。”祈年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的温度带着草木的微凉,“我是这里的精灵王,而你,是我唯一的王后人选。”
温桃似懂非懂地点头,目光被不远处的秋千吸引——那是用柔韧的藤蔓编织而成,悬在两棵古树之间,随风轻轻晃动。
祈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失笑一声,牵起她的手走向秋千:“想玩?我推你。”
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上秋千,掌心贴着藤蔓,缓缓发力。秋千越荡越高,温桃的裙摆随风扬起,像一只展翅的蝴蝶。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那些掠过指尖的光斑,银铃般的笑声在林间回荡。
祈年站在秋千下,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子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这一世,他是执掌万木的精灵王,拥有无尽的生命与力量,他要将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他会牵着她的手,踏遍精灵国度的每一寸土地。带她去看会发光的溪流,去摘藏在云间的甜果,去听古树诉说千年的故事。他会用最纯净的草木灵气,为她凝成剔透的花环,衬得她眉眼如画;会在族中庆典上,当着所有精灵的面,宣告她是唯一能与他并肩的存在。
族里的长老曾忧心忡忡地劝谏:“王上,王后需得是能与您灵魂相契的精灵,她……”
“住口。”祈年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银发无风自动,周身的草木瞬间低垂了枝叶,“我的王后,何须旁人置喙?”
长老们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
他们从未见过,向来清冷孤傲的精灵王,会对一个人类女子如此上心。会为了她的一句喜欢,亲手移栽整片花田;会为了她怕黑,让满林的萤火彻夜长明;会因为她不小心划破手指,心疼得蹙眉,用灵气小心翼翼地治愈那道浅浅的伤口。
温桃依旧不懂情爱,却习惯了祈年的陪伴。
她会在他处理族务时,安静地坐在一旁,为他梳理长发;会在他修炼时,偷偷摘下一颗甜果,递到他嘴边;会在他抱着她看星河时,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
直到那一日,黑暗藤蔓突然侵袭精灵国度。
那些扭曲的黑色藤蔓,带着腐蚀一切的戾气,疯狂地吞噬着草木的灵气,所过之处,花草枯萎,树木凋零。
祈年第一时间将温桃护在身后,周身爆发出强大的绿色光晕,与黑暗藤蔓缠斗在一起。他是精灵王,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可黑暗藤蔓的力量太过强大,缠斗间,一根藤蔓突然冲破他的防御,狠狠刺向他的心口。
“祈年!”
温桃失声惊呼,想要冲上去,却被祈年用灵气牢牢护住。
祈年闷哼一声,心口的精灵印记瞬间黯淡了大半,鲜血染红了他月白色的长袍。他却依旧死死挡在她身前,咬牙斩断那根藤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桃桃,别怕……”
温桃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看着他强忍疼痛却依旧对她微笑的模样,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酸涩。那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她挣脱开灵气的束缚,快步跑到他身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心口的印记。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他的伤口上,泛起温暖的光。
“祈年,不要受伤……”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哭腔,“我不要你受伤……”
祈年猛地一怔,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暖意,以及那颗正在他掌心轻轻颤抖的心脏。
他的桃桃,会心疼他了。
祈年的眼眶瞬间红了,他不顾伤口的疼痛,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带着哽咽的狂喜:“桃桃……我的桃桃……”
怀中人的眼泪,像是带着魔力,竟让他心口的印记,缓缓亮起了微光。
情根的嫩芽,在这一刻,终于破土而出,迎着光,悄然舒展。
温桃的眼泪落在祈年心口的印记上,暖意顺着血脉蔓延开来,黯淡的精灵印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起莹润的绿光,伤口处的痛楚也在缓缓消散。
祈年紧紧抱着她,指尖颤抖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喉间溢出压抑的哽咽。他等了太久,从兽人森林的幼崽相争,到跨世轮回的步步追随,终于等到了她为他落泪的这一刻。
黑暗藤蔓似是察觉到精灵王的力量在复苏,发出尖锐的嘶鸣,扭曲的枝蔓再次朝着两人猛扑过来,带着蚀骨的戾气。
祈年眼底的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精灵王的凛冽威压。他抬手将温桃护在身后,银发无风自动,周身爆发出磅礴的草木灵气,翠绿的光芒如潮水般席卷开来。
“擅闯吾之国土,伤吾之挚爱,找死。”
冰冷的声音落下,无数藤蔓从地底破土而出,如利刃般斩断黑暗藤蔓的枝桠。参天古树的枝叶簌簌作响,凝聚起纯净的光刃,狠狠劈向黑暗藤蔓的核心。
那些腐蚀一切的黑藤在精灵王的怒火中节节败退,枝叶寸寸枯萎,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林间。
危机解除,灵气缓缓收敛,祈年立刻转身抱住温桃,语气里的后怕几乎要将她淹没:“有没有吓到?有没有哪里受伤?”
温桃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摸着他心口的印记,那里已经恢复了莹润的光泽,只是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她踮起脚尖,用指尖擦去他眼角的湿润,声音软软的:“祈年,不痛了。”
祈年的心像是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眸子里的偏执与温柔交织在一起:“桃桃,你刚才,是心疼我对不对?”
温桃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盛着她看不懂的浓烈情绪。她点了点头,认真地说:“看到你流血,我这里不舒服。”她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还残留着一丝酸涩的悸动。
祈年的呼吸骤然一滞,随即低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他俯身,轻轻吻上她的唇,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唇瓣相触的瞬间,温桃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闭上了眼睛,睫毛轻轻颤动着。
林间的风停了,鸟儿不再鸣叫,连阳光都变得温柔起来,静静笼罩着相拥的两人。
族里的长老们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纷纷低下头,眼底的担忧化作了欣慰。他们终于明白,精灵王的选择,从来都没有错。
这场浩劫过后,精灵国度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祈年再也没有离开过温桃半步。他会牵着她的手,在发光的溪流边散步,看着她用手掬起一捧溪水,溅起细碎的光点;会陪她坐在藤蔓秋千上,晃着晃着,就一起仰躺在花瓣上,看漫天星河;会在族中庆典上,抱着她站在王座之巅,接受所有精灵的朝拜。
他依旧会为她凝聚灵气花环,会为她移栽整片花田,只是这一次,他的桃桃会踮起脚尖,把花环戴在他的头上,会笑着告诉他:“祈年,你戴这个好看。”
情根的嫩芽,在日复一日的温柔相伴里,越长越茁壮。
温桃开始懂得,看见祈年时心里的欢喜,是因为喜欢;看见他和别的精灵说话时心里的别扭,是因为在意;想要时时刻刻和他待在一起,是因为离不开。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份心思说出口,时空的白光便再次亮起。
祈年抱着她,在白光笼罩的瞬间,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温柔而坚定:“桃桃,下一世,我还会找到你。”
温桃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点了点头,眼底是从未有过的笃定:“嗯,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