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废弃污水处理厂内部的光线,被巨大的混凝土结构切割得支离破碎。尘埃在从破窗斜射进来的光束中悬浮翻滚,如同静止的微型风暴。空气里弥漫着经年累月的湿腐气、铁锈味,还有化学残留物挥发出的、难以名状的刺鼻气息,这一切与死亡本身的阴冷混合,形成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氛围。
沉淀池区域位于厂房深处,入口是一个巨大的、向下延伸的混凝土斜坡道。蓝白防水的篷布半遮着入口,像一块粗糙的裹尸布。先期到达的辖区民警和技术人员已经拉起了更细密的警戒线,面色凝重地守在附近。
马嘉祺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站在斜坡道顶端,目光如鹰隼般扫视下方。巨大的沉淀池早已干涸,池底积着厚厚的、颜色可疑的淤泥和废弃物。尸体被发现的位置在池子边缘靠近中央排水口的地方,一块相对“干净”的水泥平台上。
马嘉祺亚轩,张哥,你们先下。
马嘉祺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带着轻微的回音
马嘉祺丁哥,若若,你们跟我一起,保持观察距离。耀文,浩翔,你们控制住斜坡道上下两端,注意高处和后方通道。小贺儿,建立临时通讯节点,确保信号畅通,同时扫描这个区域有无隐藏的电子设备或干扰源。
指令清晰明确,众人无声行动。
宋亚轩拎着痕检箱,动作轻盈而稳定地走下斜坡,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从脚下开始,不放过每一寸地面、每一处墙壁的异常——鞋印的走向、拖拽的痕迹、墙壁上可能的刮擦或手印、以及任何不属于这里的微小物品。张真源紧跟其后,他的神情严肃专注,法医的冷静让他隔绝了大部分环境带来的不适感,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即将面对的死者身上。
马嘉祺、丁程鑫和贺若霖保持几步的距离跟下。奥利奥和可可一左一右跟在贺若霖身侧,耳朵竖立,鼻子翕动,喉咙里发出极低的、警惕的呜噜声。它们似乎也感应到了此地不祥的气息。
斜坡道的尽头,沉淀池的全貌展现在眼前。空旷、冰冷、死寂。唯有中央那具被白色现场勘查布单覆盖的隆起,和地上用粉笔画出的、略显扭曲的人形轮廓以及那个意义不明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有个歪斜的十字,十字的一端延伸出一个小箭头),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的悲剧。
辖区的一位老法医和技术员正在旁边低声交谈,看到马嘉祺等人下来,点了点头,退开几步,将核心现场交给他们。
张真源戴上口罩和手套,深吸一口气,与宋亚轩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轻轻揭开了覆盖布单的一角。
尽管看过照片,但亲眼见到尸体,冲击力依然不小。
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看起来二十岁出头,面容清秀,但此刻毫无血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款式普通,料子看起来有些廉价,但很干净,甚至像是被仔细熨烫过。头发也梳理得整齐,披散在肩头。除了脖颈处隐约可见的、不自然的淤痕(初步判断为窒息征象),以及裸露的小腿和手臂上几处细微的、已经变得暗沉的擦伤外,体表没有明显的开放性创伤。
然而,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她皮肤上那些纹路。在脖颈、胸口、手臂内侧等位置,皮肤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网状的暗红色压痕,像是被某种有纹理的东西长时间、用力地按压过。而她的左手手背和右侧脸颊处,有一小块皮肤颜色明显变深,呈暗褐色,质地似乎也有变化。
张真源这不是普通的尸斑。
张真源凑近观察,眉头紧锁
张真源压痕纹理很特殊,不像是布料或者常见束缚工具。局部变色……需要进一步检验,有点像……化学灼伤?或者接触了某种特定物质后产生的特殊反应。
宋亚轩已经蹲在尸体旁边,但他的注意力更多地在地面。
宋亚轩现场没有明显的搏斗挣扎痕迹,至少在这个平台上没有。他的声音透过口罩有些发闷
宋亚轩尸体摆放得很……端正。几乎像是被人精心放置在这里。粉笔符号是新鲜的,和尸体发现时间基本吻合,应该是凶手留下的。鞋印……
宋亚轩指向不远处几个相对清晰的鞋印
宋亚轩有两种,一种是发现尸体的工人留下的,已经被记录。另一种……
他小心翼翼地用比例尺和相机拍摄
宋亚轩男性,42-43码,常见运动鞋底纹,磨损程度中等,朝向尸体方向有拖拽的微弱痕迹,离开方向痕迹较浅且凌乱一些。可能是凶手搬运尸体时留下的。但入口斜坡道那里痕迹很杂乱,被工人和我们先期人员破坏了,很难追踪源头。
丁程鑫站在几米外,没有立刻靠近尸体,而是环视着整个沉淀池。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构建场景,侧写行为人的心理状态。
贺若霖选择这里,偏僻,废弃,巨大,具有强烈的‘被遗忘’和‘吞噬’意象。将尸体‘展示’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却又精心整理过遗容衣着……矛盾。粉笔符号,带有明显的指向性和某种……仪式感?或者标记?凶手可能对这里熟悉,或者精心挑选过地点。他的行为里有控制欲,有某种偏执的‘整洁’或‘仪式’需求,但同时又充满蔑视(弃尸于此)。对受害者……似乎有一种扭曲的‘处理’过程,不仅仅是杀害。
贺若霖静静地听着,观察着。她的目光从尸体移到粉笔符号,又移到四周高耸的混凝土池壁和远处黑暗的管道入口。作为前缉毒警和卧底,她对犯罪现场并不陌生,但这种带有强烈心理暗示和诡异仪式感的现场,让她感到一种不同于直面暴力冲突的寒意。她试着用“凌婉書”时期积累的对人心幽微之处的理解去揣测,但发现更多是困惑。奥利奥轻轻蹭了蹭她的腿,可可则警惕地盯着远处一个黑洞洞的管道口,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马嘉祺小贺儿,现场及周边有异常信号吗?
马嘉祺按住耳麦询问。
贺峻霖暂时没有发现隐蔽摄像头或发射器。
贺峻霖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紧绷
贺峻霖但这个区域的整体电磁背景有点杂,可能是废弃设备残留干扰。我正在尝试分离。
马嘉祺耀文,浩翔,外围情况?
刘耀文安全。未发现可疑人员或近期频繁活动的痕迹。东侧围墙有破损,但痕迹陈旧。
刘耀文汇报。
严浩翔西边连接厂区其他部分的通道大部分被封死,有几条管道空间可能可以通行,需要进一步探查。
严浩翔补充。
马嘉祺点点头,走到张真源和宋亚轩身边,蹲下仔细查看尸体和符号。
马嘉祺死亡时间能更精确吗?
张真源结合尸温、僵硬程度和初步的胃内容物分析
张真源指着平板上的数据
张真源死亡时间应该在36到40小时前,也就是大前天深夜到凌晨之间。具体需要回去做更详细检验。死因高度怀疑机械性窒息,但具体手法和工具不明,那些压痕可能是关键。还有这些皮肤变色,我需要取样。
马嘉祺鞋印能提取到有效残留物吗?
马嘉祺问宋亚轩。
宋亚轩地面灰尘很大,鞋印表层浮尘被踩实了,但缝隙里可能有机会。我已经取了微量尘土样本,回去做颗粒分析和可能附着的微量物质检测。粉笔符号的粉笔屑也取样了,很普通,常见品牌。
宋亚轩回答。
马嘉祺站起身,目光凝重。现场信息看似不少,但都指向模糊。身份不明的受害者,诡异的尸体状态,含义不明的符号,没有明显暴力冲突的抛尸现场,以及一个似乎精心策划却动机成谜的凶手。
马嘉祺丁程鑫,贺若霖,你们对凶手有什么初步侧写?
马嘉祺看向两人。
丁程鑫沉吟
丁程鑫男性可能性大(基于鞋码和搬运尸体的体力需求),年龄可能在25到40岁之间,有一定体力,可能独居或有独立空间进行‘处理’。心思缜密,有计划性,对秩序或某种‘美学’有偏执(整理遗容、摆放尸体)。可能有某些专业背景或特殊知识(导致皮肤异常的物质和工具)。心理状态不稳定,可能伴有妄想或强迫倾向,但实施犯罪时冷静。选择这个地点,可能与他个人经历有关——曾在这里工作、生活,或者此地对他有特殊象征意义。
贺若霖补充道
贺若霖凶手在处理受害者时,可能带着一种‘实验’或‘完成作品’的心态。那些皮肤压痕和变色,不像单纯的杀人灭口或激情犯罪会留下的。他可能在‘验证’什么,或者试图在受害者身上‘留下’什么信息。粉笔符号也许是签名,也许是标记,也许是某种指示……需要更多上下文来解读。
马嘉祺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
马嘉祺小宋,张哥,尽快完成现场采样和初步尸检。耀文,浩翔,扩大搜索范围,尤其是那些可能通行的管道和隐藏角落,看看有无其他证据或第二现场。小贺儿,尝试从附近道路监控(虽然稀少)和可能存在的手机基站数据中筛选可疑信息。丁哥,若若,你们跟我去走访最早发现尸体的工人和附近可能存在的目击者。奥利奥和可可……
他看向两只警犬
马嘉祺暂时随贺若霖行动。
分工明确,众人再次散开,如同投入静潭的石子,在这片死亡的寂静中激起层层探寻的涟漪。
贺若霖跟在马嘉祺和丁程鑫身后,重新走上斜坡。奥利奥和可可紧紧相随。在离开沉淀池的昏暗,重新感受到外界模糊天光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具安静躺着的年轻女尸,那个诡异的粉笔符号,在这庞大而沉默的工业废墟背景下,构成了一幅令人极度不安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