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灰白光线,如同稀释的牛奶,无力地泼洒进房间时,林晚晚睁开了眼睛。
没有立刻起身。她躺在那里,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躯壳,只有眼球在缓慢转动,适应着光线。身体沉得像灌了铅,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酸涩的抗议,太阳穴突突地跳,残留着精神力透支后尖锐的刺痛。比身体更空虚的,是胸口的位置。
那里,曾经温热的、如同第二颗心脏般规律搏动的暖意,消失了。
她抬起手,指尖冰凉,颤抖着探入睡衣领口,摸索到那枚贴身佩戴的玉佩。触感不再是温润的玉质,而是某种粗糙的、介于石头与灰烬之间的冰冷死物。她不敢拿出来看,但指尖传来的感觉,以及内视时观气术“看到”的那一片彻底黯淡、布满蛛网般裂痕、再无丝毫能量流转的“空壳”,已说明一切。
玉佩,彻底失效了。
母亲留给她的最后护身符,重生以来最大的依仗,在她昨夜玉石俱焚般的反击中,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化为凡石。
一阵冰冷的、近乎绝望的恐慌,如同冬日的溪水,瞬间漫过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失去了玉佩,她就像被剥去了盔甲的士兵,赤身裸体地站在遍布毒矢的战场上。拿什么去抵挡林建国下一次的攻击?拿什么去探寻老宅的秘密?拿什么去对抗那尊诡异的“夺运鬼母”?
牙齿深深陷进下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疼痛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将那灭顶的恐慌强行压了下去。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恐慌是最大的敌人。前世她就是因为恐惧和软弱,才一步步落入陷阱,最终摔死在冰冷的台阶上。这一世,她是从地狱爬回来的人,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早该料到有这一天。
她慢慢地、一寸寸地撑起身体,靠在床头。晨曦的光线落在她脸上,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眼睛,在最初的慌乱沉淀后,重新燃起两点幽深冰冷的火。那不是希望的火,而是淬炼于绝境、烧尽了一切犹疑后剩下的、纯粹的生存意志。
她需要评估现状。
第一,玉佩已废,直接防护和能量来源消失。
第二,林建国昨夜遭受反噬和强行镇压李薇薇,消耗必然巨大,状态不稳,短时间内可能无法组织新一轮高强度攻击。但这也意味着,一旦他缓过来,报复会更为酷烈。
第三,李薇薇失控被镇压,成为一颗更不稳定的炸弹。她对楚晴的袭击未遂,以及喊出的“林叔”,已经引起了楚晴的警觉。
第四,陈景然……态度暧昧不明,昨夜全程隐身,是冷眼旁观,还是另有打算?
第五,也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她通过“信标”的反向冲击,确实创伤了林建国,证明了自己有能力伤害到他,而不仅仅是躲避。这或许能为他争取到一点忌惮的时间。
时间……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她需要在下周回老宅这个最终“收割”节点之前,找到新的依仗,或者,至少找到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漏洞。
目光落在枕边那个不起眼的紫檀木盒上——从“福缘斋”老头那里得来的、曾经装着另一块玉佩的空盒子。
盒子本身似乎并无特殊力量,但它与玉佩同源,或许……还残留着极微弱的“信息”?
她将盒子拿过来,冰凉坚硬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她闭上眼睛,放弃用眼,而是将全部残存的心神,如同最细的探针,缓缓沉入那看似空无一物的盒底。
没有能量流动,没有温暖回应。只有一片沉寂的黑暗。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在那片意识感知的黑暗最深处,仿佛被她的执着触动,一点微乎其微的、几乎要被岁月磨灭的“印记”,如同沉在水底的贝壳被水流带起,轻轻震颤了一下。
不是能量,不是画面。而是一种极其模糊的“感觉”,一种“方位”的指引。
那感觉指向南方,更具体地说,是这座城市南边,某个……带着潮湿水汽和老旧木头气息的地方。像是一个码头,或者河岸边的旧仓库区。
这是……另一块玉佩最后停留过的地方?还是与它相关的人或物所在?
线索模糊得近乎虚无,但这是她在玉佩失效后,抓到的第一根稻草。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点微弱的感应记在心里。南边,水汽,老旧木头。
与此同时,门外走廊传来了细微的响动。是工作人员开始活动的脚步声,还有压低了的交谈声。
新的一天,也是综艺录制的最后一天,开始了。
而她,必须在失去最大屏障的情况下,独自面对这个危机四伏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