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在林晚晚滴水不漏的应对中继续。后续的问题转向了更常规的综艺体验、人际关系、未来展望,她回答得中规中矩,情绪平稳,完全是一个稍有紧张但努力配合的新人形象。
然而,在她平静的外表下,体内的“战场”却远未停歇。
锁骨下的“信标”像一颗被点燃的、微型的警报器,持续不断地将来自李薇薇方向的不稳定波动,以及储藏室“心脏”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冰冷意志,反馈到她的意识深处。那感觉,就像有两根无形的丝线,一端缠在她的“信标”上,另一端分别握在李薇薇和林建国手中,此刻正在被不同的力量拉扯、共振。
李薇薇那边的“丝线”传递来的,是恐惧、痛苦、混乱,还有一种濒临崩溃的挣扎。她身上的“引”显然已经成了负担甚至反噬源。
而林建国那边的“丝线”,则像冰冷的钢丝,传来的是压抑的怒意、被干扰的烦躁,以及一种更加决绝的、要将一切重新纳入掌控的蛮横意志。
林晚晚一边应付着采访,一边分出部分心神,竭力维持着“信标”的稳定。她不能让这个连接断掉,这是她窥探对方状态、甚至可能施加影响的唯一通道。但同时,她也要控制共鸣的强度,不能让对方顺着连接反向锁定她、攻击她。
这需要极其精密的控制力,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她能感觉到,储藏室那颗“心脏”的搏动频率在悄然加快,暗红气息的浓度也在提升。林建国正在加大力量输出,试图重新稳固对李薇薇“引”的控制,甚至可能……在准备对她的下一步动作。
就在这时,采访间外,隐约传来一声压抑的、短促的闷哼,随即是椅子被匆忙拖动的声音。
是李薇薇的方向!
紧接着,林晚晚通过“信标”清晰地“感觉”到,李薇薇心口那团暗黄“引”,如同被狠狠扎破的气球,能量骤然失控、暴走!混乱的暗黄气息疯狂冲击着她的身体,与来自储藏室“心脏”的压制指令激烈对抗!
李薇薇身上的“标记”,彻底暴动了!
采访间里的杨主持显然也接到了外面的通知,脸色微变,但迅速恢复专业,对着镜头说:“抱歉,外面似乎有点状况,我们稍作停顿。”
林晚晚也适时露出关切和疑惑的表情。
但她的内心却绷紧了弦。李薇薇的失控,是意外,还是……她刚才反向共鸣引发的连锁反应?这失控,对林建国那边是干扰,还是刺激?
她将感知提升到极致,透过“信标”的连接,努力“倾听”来自储藏室方向的动静。
起初是一片压抑的沉默。那冰冷的意志仿佛凝固了。
但几秒后——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狂暴的暗红波动,如同沉睡的火山猛然喷发,从储藏室方向轰然炸开!那波动中裹挟着毫不掩饰的怒意、焦躁,还有一种……被触犯权威的暴戾!
“心脏”的搏动瞬间变得剧烈而不规律,暗红光芒透过门缝剧烈闪烁!
林建国那边出问题了!李薇薇的失控,显然干扰甚至可能加重了他的反噬!
然而,没等林晚晚心中升起一丝侥幸,那股狂暴的暗红波动,在短暂的混乱后,竟然以更凶猛的势头,强行转向,目标不再是试图压制李薇薇,而是……顺着那根与“信标”相连的、更隐蔽的“丝线”,朝着她的方向,狠狠冲击而来!
他在强行转移目标!要将李薇薇身上失控的反噬压力,或者他自身不稳的状态,通过这条连接,转移到她身上!
林晚晚脸色一白。
那股冲击来得太快、太猛,充满了毁灭性的恶意。她甚至能“看见”那暗红波动中扭曲的、属于林建国暴怒的面孔虚影!
“信标”瞬间变得滚烫,仿佛要烧穿她的皮肤!胸口玉佩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悲鸣,温度骤降,裂痕处金光急剧黯淡!
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晃,脸色在灯光下白得吓人,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不仅仅是精神冲击,更有一股阴冷狂暴的能量,正试图沿着连接侵入她的身体!
“晚晚?你没事吧?”杨主持立刻注意到她的异常。
“没……没事。”林晚晚强撑着摇头,声音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虚弱和颤抖。她放在膝上的手死死握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对抗着那股侵入的阴冷和眩晕感。
不能让他得逞!不能让他顺着连接找到玉佩,或者直接重创她的精神!
她咬紧牙关,几乎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和意志,都灌注到“信标”上,不是防御,而是……引爆!
既然你要顺着连接过来,那就给你一个“惊喜”!
她集中意念,将“信标”中蕴含的那一丝属于玉佩的“净化”之力,以及她自己那混合了重生执念、无尽恨意与求生意志的强烈精神印记,连同刚才从李薇薇那边“共鸣”来的痛苦混乱波动……所有的一切,压缩、再压缩,然后——
通过那条连接,反向灌了回去!
这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污染”回馈,一种强行共鸣的“噪音”干扰!
“噗——!”
仿佛隔着很远,又仿佛就在耳边,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喷吐声,顺着连接隐约传来!
储藏室方向,那股狂暴冲击而来的暗红波动,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猛地一缩,随即剧烈地、混乱地溃散!那颗“心脏”的搏动瞬间变得微弱而紊乱,暗红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成功了!她的反向干扰,打断了林建国的强行转移,甚至可能让他遭到了反噬的反冲!
但林晚晚也付出了代价。
“信标”在完成这最后爆发后,能量彻底耗尽,那个暗红色小点在她锁骨下皮肤上,如同燃尽的余烬,颜色迅速褪去,只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印记。而胸口的玉佩,此刻几乎感觉不到温度,裂痕蔓延,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仿佛瓷器开片般的碎纹,金光完全湮灭,像一块失去生命的普通玉石。
她眼前一阵发黑,强烈的虚弱感和精神力透支后的刺痛席卷全身,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晚晚!你脸色很不好!”杨主持这次是真切地担忧了,起身要扶她。
“没关系……可能有点低血糖,昨晚没睡好。”林晚晚勉强稳住身体,声音低弱但清晰。她必须撑住,不能在这里倒下。
采访显然无法继续了。杨主持示意暂停,工作人员围了上来。
林晚晚扶着椅子站起身,脚步虚浮,但拒绝了搀扶。“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下,可以吗?”
她的状态看起来实在糟糕,导演看了看监控屏(显然也收到了储藏室那边异常的反馈?),点头同意:“好,你先休息。需要叫医生吗?”
“不用,睡一会儿就好。”林晚晚摇头,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采访间外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耳畔是嗡嗡的鸣响,眼前景象发虚。但她挺直着背脊,努力维持着正常的步伐。
她能感觉到,那股来自一楼的冰冷窥探,在她离开采访间后,依旧锁定着她。只是那意志中,除了残余的暴怒,似乎也多了几分……凝重和惊疑?
他也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反击吧?
走过二楼公共区域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面穿衣镜。镜面上,她昨夜留下的暗金色小点已经完全消失,镜面光洁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林晚晚知道,正是这个小小的“感应器”,引发了今晚一系列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
她回到房间,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再也支撑不住,剧烈地喘息起来,浑身被冷汗湿透,指尖和锁骨下残留着灼痛后的麻木。
很累,很虚弱。
但是……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冰冷的、锋利的弧度。
她赢了这一局。
虽然代价惨重,虽然玉佩几乎废了,虽然自己也几乎虚脱。
但她实实在在地,干扰甚至可能创伤了林建国。她证实了自己有能力反击,而不仅仅是躲藏。
更重要的是,她透过这次连接,“看”到了更多——林建国对那颗“心脏”节点的依赖,他自身状态的不稳,以及……在他身边那个模糊的、气息熟悉的影子(陈景然),在最后关头,似乎有过一瞬的、极其轻微的意念波动,那波动里……有一丝犹豫?或者,是对她这种反击方式的……意外?
信息,就是力量。
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跄走到床边,和衣倒下。身体和精神都需要极致的休息。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但这栋别墅里的黑夜,似乎比任何地方都要漫长,都要危险。
而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