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驾崩

“皇上驾崩了——！

尖细的唱报声撞破东宫的晨雾，惊得廊下的雀鸟扑棱着翅膀四散飞逃，几片早落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打在朱红的窗棂上簌簌作响。

许知意正临窗描着兰草的笔尖猛地一顿，浓墨在宣纸上晕开一团丑陋的墨渍，她指尖微颤，却没低头去看那毁了的画，只霍然起身，目光如箭般射向跪地传信的苟总管。鎏金护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意才让她因震惊而混沌的神志清明了几分。

“太子呢？”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尾音却带着一股压不住的颤意，惊得苟总管连连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不多时便红了一片。

“回、回太子妃的话，太子殿下还在往皇宫的路上，只带了十几名近卫随行……”苟总管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话没说完，便被许知意骤然变冷的眼神逼得闭了嘴。

许知意的脸色霎时褪尽血色，白得像殿角那方素色的瓷瓶。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雕花木柱上，方才强撑的镇定轰然崩塌。这皇城根下，皇上骤然驾崩的消息一旦泄露，那些蛰伏多年的藩王、权臣岂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太子只带十几人轻装赶路，无异于羊入虎口。

“消息走漏了多少人？”她猛地俯身，一把攥住苟总管的衣领，凤眸里翻涌着骇人的厉色，“若是有半分差池，你这颗脑袋，不够填东宫的窟窿！”

“奴才、奴才只敢来禀报娘娘，外间还无人知晓！”苟总管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辩解，“是御前的李公公偷偷传的信，奴才已经封了他的嘴，除了您我，再无第三人得知此事！”

许知意缓缓松了手，苟总管跌坐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喘着粗气，后背的朝服已被冷汗浸透。

她扶着窗棂站稳，目光扫过院中落了一地的梧桐叶，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决绝。太子若出事，她这太子妃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而那十几名近卫里，还有她的青梅竹马林南风——她纵是早已放下过往的情愫，也断不能让故人折在这场无妄的祸事里。

“苟总管，”她转过身，声音已然恢复平稳，只是字字都带着冰意，“你立刻去取本宫的兵符，调东宫暗卫营半数人手，走城北的密道抄近路去接应太子。记住，只许暗中护持，不许暴露行迹，若太子问起，便说是本宫让你们去巡查京畿防卫的。”

“是！奴才这就去！”苟总管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起身，躬身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许知意一人，她望着宣纸上那团晕开的墨渍，指尖轻轻抚过微凉的窗棂。指尖触到一点湿意，才发现不知何时，眼角竟沁出了泪。她抬手拭去那点湿意，将脆弱狠狠压回心底。

“至于宫里……”她低声自语，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本宫亲自去走一趟。”

说罢，她迈步走向妆台，素手拂过琳琅的钗环，最终只取了一支素银嵌珠的凤钗，斜斜簪在发髻上。褪去了平日的娇柔罗裙，换上一身石青色的宫装，领口绣着暗金的缠枝莲纹，衬得她眉眼间添了几分凛冽的英气。

不多时，东宫的銮驾便备妥了。许知意踩着莲步走出殿门，晨光落在她挺直的背影上，竟生生压过了宫墙深处隐隐传来的肃杀之气。

“备轿，去乾清宫。”

清冷的声音落下，銮驾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皇城晨色里，敲出一串急促的鼓点。而此刻的城外官道上，太子的车架正行至半途，林南风勒马走在队伍外侧，手按腰间的佩剑，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的密林，浑然不知皇城的天，已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