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从南边吹来的,带着夏末最后一点黏腻的热意,卷着训练室窗外香樟树叶的碎影,扑在刚推门进来的少年身上。
左奇函是被老师领进来的,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袖,手里攥着个磨边的帆布包,指尖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粉笔灰。他刚转来这个训练班,陌生的环境让他下意识地抿紧唇,目光快速扫过满屋子穿着舞蹈服的人,最后落在角落里那个独自压腿的身影上。
那人就是杨博文。
他背对着门,身形清瘦,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角。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挺直的脊背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影,像被裁开的缎带。左奇函看着他抬手擦汗的动作,忽然觉得,这闷热的训练室里,好像有一阵更轻的风,落在了少年的发梢。
老师把左奇函领到杨博文身边,笑着拍了拍杨博文的肩膀:“博文,这是新来的左奇函,你带他熟悉熟悉动作,他基础稍微弱一点。”
杨博文闻言转过头,眼睛亮得像盛着碎星。他看着左奇函有点局促的样子,先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嘴角弯成个小小的月牙:“没关系,我带你练。”
声音也是轻轻的,像风吹过风铃的调子。
左奇函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点点头,把帆布包放在脚边,跟着杨博文走到镜子前。
那天的训练,左奇函学得磕磕绊绊。他的肢体协调性不算好,一个简单的wave动作,练了好几遍还是僵硬得厉害。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他有点泄气,垂着手站在原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笨拙的模样,耳根发烫。
“别急。”杨博文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耐心的温度。
左奇函转过头,看见杨博文拿着两瓶矿泉水走过来,递给他一瓶。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贴在掌心凉丝丝的,瞬间驱散了几分燥热。
“这个动作要放松肩颈,”杨博文拧开自己的水瓶,喝了一口,然后走到左奇函对面,放慢了动作示范,“你看,从肩膀到手腕,要像波浪一样,慢慢送出去。”
他的动作舒展又流畅,像风拂过水面时漾开的涟漪。左奇函盯着他的手臂,跟着他的节奏一点点模仿,杨博文就站在旁边,时不时伸手轻轻纠正他的姿势,指尖碰到他胳膊时,带着一点微凉的触感,惊得左奇函差点忘了动作。
“对,就是这样,”杨博文弯着眼睛笑,“比刚才好多了。”
窗外的风又吹进来了,卷着香樟树的味道,拂过两个少年的发梢。左奇函看着杨博文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休息的时候,两人坐在地板上,靠着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左奇函知道了杨博文是这个训练班的老成员,舞跳得最好,也知道了他最喜欢的饮料是草莓牛奶,最喜欢的动作是后空翻。杨博文也知道了左奇函转学过来是因为爸妈工作调动,知道了他其实很喜欢跳舞,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方法。
“我以前也总跳不好,”杨博文看着窗外的树影,声音轻轻的,“后来每天放学留下来加练半小时,慢慢就好了。”他转过头,看向左奇函,眼里带着真诚的光,“你要是不嫌弃,以后放学,我陪你一起练?”
左奇函的心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他看着杨博文干净的笑容,用力点头:“好。”
夕阳慢慢沉下去,把天边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粉色。训练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两个。杨博文收拾东西的时候,左奇函看见他书包上挂着个小小的月亮挂件,在夕阳下晃来晃去,特别好看。
“这个挂件好可爱。”左奇函忍不住开口。
杨博文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那个挂件,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我妈妈送我的,说月亮会陪着我。”
左奇函低头看了看自己帆布包里,那个新买的星星挂件,忽然有点想把它拿出来。
两人一起走出训练室的时候,晚风已经带上了点凉意。香樟树叶沙沙作响,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暖黄的光洒在他们并肩的身影上,拉得老长。
“明天见。”杨博文站在路口,朝左奇函挥手。
“明天见。”左奇函也挥挥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
风从南边吹来,带着桂花的甜香,绕着左奇函打转。他抬手摸了摸口袋里那个星星挂件,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
原来遇见一个人,就像遇见一阵恰到好处的风。
不早不晚,刚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