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摩施法不过短短数日,罗莫阿普便骤然卧床不起,症状诡异得令人不寒而栗。他的嘴角溢出白沫,四肢时而僵硬如铁,时而松软无力,双眼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一般,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邻居们听闻消息后,三三两两地赶来探望,但每个人的眼神里或多或少都藏着复杂的心思。“看来有人来找老朋友了,怕是活不了多久咯。”有人压低声音嘀咕着,语气带着笃定,“阿格沙刚走没多久,他们从小就是最好的兄弟。冥鬼该来寻他了吧?估计熬不过今年。”一声悠长的叹息在人群中响起,混杂在窃窃私语中,像一根刺扎进了空气。
阿呷莫坐在父亲的病床旁,眼眶湿红,泪珠一颗接一颗滚落下来。她哭得没有太大的声音,只是肩膀微微耸动,却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仿佛整个世界正一点点崩塌。丈夫悄然靠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别太难过了,总会想办法的。”稍作停顿,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起来:“要不,我们送医院试试?市里的医疗条件总归比这里好些。”阿呷莫闻言,怔了一下,随后紧紧攥住父亲的手,指节泛白,像是害怕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什么。然而当车子驶至半途,罗莫阿普忽然靠在她肩上停止了呼吸。阿呷莫凝视着他冰冷的脸庞,视线逐渐模糊,眼泪沿着脸颊滑下。她望着车窗外渐行渐远的夕阳,迟疑片刻,终于抬起头,向丈夫轻轻开口:
阿呷莫“要不……我们就回头吧。爸爸从小就不喜欢进医院……”
丈夫听了,眉梢不易察觉地动了动,语气变得愈加柔和:“那也好,我们回家陪陪他吧。”说罢,他伸手将阿呷莫揽入怀中,凑近她的耳畔,几乎是以呢喃的声音说道:“没事的,以后我们在家多陪老爸几年再出去。”随即,他转头冲司机挥了挥手:“调头吧。”司机默默点了点头,方向盘转动间,汽车调转方向,朝归途驶去。车内一片死寂,沉闷的气氛宛如巨石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到家时,邻里之间似乎已经默认了罗莫阿普的“离开”。亲戚朋友们挤满了堂屋,有的低头抹泪,有的低声吟唱哀歌,还有的手掩面庞哭诉往事。时间流逝,人群渐渐散去,只余几位至亲还在讨论丧礼的具体安排——彩礼如何分配、买几头牛、宰几只猪……就在这些琐碎的话题充斥房间时,一声突兀的“阿嚏”划破了宁静。所有人顿时僵住,彼此交换目光,脸上写满疑惑:是谁打了喷嚏?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道清脆的童音从门外传来——是阿呷莫的女儿阿日莫。
“妈妈,妈妈!爷爷起来了!”阿日莫欢快地蹦跳进来,满脸兴奋,小手挥舞着像是宣告什么重大喜讯。
阿呷莫“你这孩子,别胡说!爷爷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话音尚未落下,罗莫阿普竟真的从床上站起,步伐稳健地朝众人走了过来。他的神情波澜不惊,身体看不出丝毫异常。他缓缓扫视了一圈屋内的宾客,最后将目光落在女儿阿呷莫身上,眉头微蹙,带着几分不解问道:
罗莫阿普“阿呷莫,你们这是干什么?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客人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夹杂着震惊与困惑。一些人张了张嘴喃喃自语,另一些则索性转身匆匆离去。一切都显得荒诞又真实,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名状的诡异感。
阿呷莫呆立原地,短暂的愣神之后,猛然扑上前紧紧抱住罗莫阿普,泪水再次涌出眼眶:“爸……我以为……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呜呜……”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劫后余生般的哽咽与庆幸。
自此,“罗莫阿普死而复生”的故事在当地传为佳话,成为无人能解的神秘传说,每逢提起,总少不了啧啧称奇和阵阵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