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声线里的相逢

录音棚的隔音门合上时，最后一点走廊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只剩空调出风口微弱的嗡鸣。张凌赫摘下耳机，指尖揉了揉眉心——连续四小时的配音工作，让他的声带有些干涩。他端起桌上的温水抿了一口，目光扫过脚本扉页上的名字：刘婷婷。

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位新人合作。导演说她是盐城响水来的，07年的小姑娘，声音干净得像未融的雪，恰好贴合脚本里少女主角的人设。张凌赫低头看了眼手机日历，1997年12月出生的自己，比她整整大了近十岁，心里莫名生出点前辈的责任感。

“张老师好。”

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凌赫转过身，看见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站在门口，校服款式的卫衣配牛仔裤，手里抱着厚厚的脚本，脸颊因为赶路泛着浅红。她眼睛很亮，像盛着响水湖的光，鞠起躬来腰弯得很标准，带着点怯生生的认真。

“你好，不用叫老师，叫我凌赫就行。”张凌赫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导演说我们先对一遍对手戏的台词。”

刘婷婷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坐下，翻开脚本时指尖都有些发紧。她偷偷抬眼打量张凌赫——无锡来的演员，屏幕上见过他演的古装剧，眉眼清俊，现实里比镜头里更温和，说话时带着江南口音的软糯，不像想象中那么有距离感。

“从第三幕开始吧，”张凌赫翻到标记的页码，“你饰演的小满发现男主的秘密，这段情绪要从疑惑转到委屈，声音可以稍微颤一点。”

刘婷婷“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当她开口念出第一句台词时，张凌赫微微挑眉——怯意消失了，声音里的情绪精准得不像新人，委屈时的鼻音、质问时的哽咽，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他顺着她的节奏接话，声线压低，带着男主的隐忍与无奈，两个声线在隔音棚里交织，竟有种奇妙的契合。

休息间隙，刘婷婷捧着保温杯喝水，听见张凌赫聊起无锡的汤包，眼睛一下子亮了：“我小时候去过无锡！外婆家在那边，每次去都要吃熙盛源的汤包，醋要加姜丝才好吃。”

“哦？那算是半个老乡了。”张凌赫意外地笑了，“响水的海鲜很有名吧？我之前拍戏路过盐城，朋友带的炝虾特别鲜。”

话题一旦打开，陌生感便渐渐消散。刘婷婷话多了起来，说响水的冬天会飘雪，说老家门口的河塘夏天开满荷花；张凌赫则讲无锡的弄堂，讲拍戏时遇到的趣事，江南的温润与苏北的爽朗，竟在小小的录音棚里融成了暖融融的氛围。

导演进来时，正撞见两人对着脚本讨论台词细节，刘婷婷比划着小满的动作，张凌赫则耐心地给她讲如何用气息控制情绪的起伏。“可以啊你们，”导演笑着拍板，“直接进棚录吧，状态很对。”

录音开始后，棚内只剩台词与背景音乐。刘婷婷偶尔卡壳时，张凌赫会停下来等她调整，用眼神给她鼓励；张凌赫故意放慢语速时，她也能立刻跟上，捕捉住他声线里的细微变化。当最后一句台词落下，导演喊“过”的瞬间，两人同时松了口气，相视一笑。

走出录音棚时，天色已经暗了。张凌赫看着刘婷婷抱着脚本站在路边等网约车，递了瓶热奶茶过去：“刚配完音，暖暖嗓子。”

“谢谢凌赫哥！”刘婷婷接过奶茶，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跟着暖起来。她低头看了眼杯身的标签，是无锡的本土品牌，抬头时，看见张凌赫正对着手机回复消息，侧脸在路灯下柔和得像幅画。

“下次合作？”张凌赫抬头问。

“好啊！”刘婷婷用力点头，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

网约车缓缓驶来，刘婷婷挥着手跟他道别，车窗外的夜景倒退，她低头看着杯身上的奶茶名，想起张凌赫讲无锡时的语气，想起两人声线交织时的默契，嘴角忍不住弯起。

而张凌赫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街角，低头翻开脚本，扉页上“刘婷婷”三个字旁，被他悄悄标注了一行小字：响水的雪，无锡的月，声线相逢时，皆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