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噼里啪啦地砸在便利店门口的遮阳棚上，像是在为刚才那场没头没尾的告白敲锣打鼓。
陈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林喆那句带着电流和雨水味道的“如果”，像一颗深水炸弹，在他脑子里炸得他七荤八素。他看着林喆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那双在昏暗灯光下亮得惊人的眼睛，大脑瞬间蓝屏。
跑！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下一秒，陈恒做出了一个极其怂包的决定——他猛地一把扯下耳朵里的耳机，转身推开旁边那扇通往便利店内部的玻璃门，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头扎进了明亮的灯光里，只留给林喆一个仓皇逃窜的背影。
“喂！恒恒？”林喆伸着手，看着空荡荡的掌心，一脸错愕。
他挠了挠湿漉漉的头发，看着陈恒消失的方向，无奈地笑了笑，低声嘟囔道：“这就跑了？胆子还是这么小。”
他转身靠在墙上，正准备也跟着进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花坛后面，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沈涵，苏菲。”林喆连看都没看，直接喊道，“出来吧。再不出来，我就把你俩刚才偷拍的视频发到班级群里，标题就叫《论好闺蜜是如何跟踪偷拍自家兄弟的》。”
话音刚落，花坛后面立刻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涵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淡定地走了出来，仿佛刚才躲在那里的人不是她。苏菲则像个小尾巴一样，躲在沈涵身后探头探脑。
“林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啊？真巧啊！”苏菲打着哈哈。
林喆没理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沈涵：“视频呢？删了。”
“凭什么？”沈涵挑眉，“这可是我们家恒恒第一次‘落荒而逃’的珍贵影像，我要留着以后给他当婚礼背景视频。”
“婚礼？”林喆听到这个词，嘴角忍不住上扬，但随即板起脸，“少废话，赶紧删了。还有，谁准你们跟踪的？”
“我们这不是怕你把人吓跑了吗？”沈涵毫不客气地回怼，“怎么样？刚才那个‘如果’，把人恒恒吓得连伞都不要了，感觉如何？”
林喆被戳中心事，有点心虚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试探一下嘛。你觉得他听懂了吗？”
看着平时嚣张跋扈的林喆此刻在自己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沈涵叹了口气，走上前，像拍小狗一样拍了拍林喆的肩膀：“兄弟，听我一句劝。你刚才那叫‘直球过猛，恐吓到了’。陈恒那性格，你得像钓鱼一样，慢慢来，你这一上来就甩大钩子，鱼没钓到，把鱼缸都给砸了。”
林喆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地问：“那现在怎么办？他好像不敢出来了。”
“还能怎么办？进去哄啊！”沈涵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刚才那句‘如果’，其实就是‘是’，对吧？”
林喆被戳中心事，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还是你懂我，涵姐。”
“少跟我套近乎。”沈涵嫌弃地收回脚，“听着，进去之后，别再逼他表态。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像往常一样对他好。他现在需要时间消化。”
“收到！指导员！”林喆立正敬礼。
“还有，”沈涵指了指他膝盖上渗血的伤口，“你那点伤，别装得太假。恒恒心软，你要是敢滥用职权，我饶不了你。”
“放心吧！我有分寸！”林喆拍着胸脯保证。
一旁的苏菲看得目瞪口呆：“涵涵，你这也太偏心了吧？平时你不是最护着恒恒的吗？怎么现在帮着林喆出谋划策？”
沈涵看了一眼便利店玻璃门内那个还在发呆的身影，淡淡地说：“因为我看出来了，这小子是认真的。与其让他在外面乱搞，不如让他把心思都花在恒恒身上。至少，恒恒能管住他。”
林喆感激涕零：“涵姐！你真是我的亲姐！以后你要是有看上的男生，我绝对当头号僚机！”
“滚蛋！”沈涵翻了个白眼，“谁要你当僚机！我沈涵要是想谈恋爱，还用得着你帮忙？赶紧给我滚进去！再磨蹭，恒恒都要打车跑路了！”
林喆重新撑开伞，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陈恒正背对着他，站在冰柜前，假装在认真地挑选酸奶。但他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和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根，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林喆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一瓶陈恒最爱喝的草莓牛奶，放进了他怀里。
陈恒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却没有拒绝。
林喆伸手，拿过陈恒手里的那瓶还没放回去的纯牛奶，看了一眼生产日期，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过期了，别喝。”他淡淡地说道，语气恢复了往日的自然。
陈恒低着头，抱着那瓶草莓牛奶，小声地“哦”了一句。
“走吧，雨小了。”林喆把伞撑开，自然而然地往陈恒那边倾斜了一点，“再不回宿舍，宿管阿姨要关门了。”
陈恒依旧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了一步，走进了林喆的伞下。
伞下的空间很小，两人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肩膀偶尔会轻轻擦过。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但那种尴尬的气氛，似乎随着林喆那句“过期了，别喝”，消散了不少。
走到宿舍楼下时，雨已经变成了毛毛细雨。
陈恒刚要从伞下钻出去，林喆却突然叫住了他。
“陈恒。”
“嗯？”陈恒停下脚步，侧过脸，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林喆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个……”林喆挠了挠头，难得有些词穷，“明天……体育课，我腿脚不方便，没人扶我。你……”
陈恒看着他那副“明明想让我陪，却又死鸭子嘴硬”的样子，紧绷了一路的心情，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哦。”他轻声说，“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跑进了宿舍楼，背影轻快得像是要飞起来。
林喆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成了？…成了！
他仰头看着夜空，虽然还在下雨，但他觉得今晚的星星真他妈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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