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里,老旧的换气扇在天花板上发出“嗡嗡”的低鸣,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满是消毒水气味的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明暗交错的光栅。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安静,只有陈恒拿着棉签,在碘伏瓶口轻轻挤压时,那玻璃瓶发出的细微“咔哒”声。
“嘶——你轻点儿!陈恒你是不是公报私仇?”林喆突然毫无预兆地抽了一口冷气,身体往后猛地一缩。
陈恒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自己手里那根还没碰到伤口的棉签,一脸无语:“林喆,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我还没碰到你呢!”
“我……我是未卜先知!这伤口看着就疼。”林喆嘴硬地别过脸,眼神飘忽,不敢看陈恒。
陈恒看着他膝盖上那片狰狞的擦伤,原本红润的皮肤此刻已经肿了起来,渗着细小的血珠。刚才在跑道上没觉得,现在静下来,林喆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
“忍着。”陈恒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取碘伏,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冰凉的药水触碰到伤口的瞬间,林喆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
“别动。”陈恒皱了皱眉,左手下意识地伸出去,按住了林喆的大腿。
掌心下,隔着薄薄的运动裤面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腿部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以及此刻那因为疼痛而产生的微微战栗。
陈恒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但他没有松手,反而按得更紧了,像是在用这种方式给他传递力量。
“林喆。”他低着头,专注地处理着伤口,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下次……跑慢点。”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鼻音,像是在赌气,又像是在撒娇。
林喆低头看着他。
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看着他鼻尖上细密的汗珠,看着他那双总是清澈见底、此刻却盛满了担忧的眼眸。
刚才在跑道上摔倒的那一刻,他其实没觉得有多疼,只觉得满脑子都是陈恒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现在,看着近在咫尺的陈恒,林喆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比膝盖还要疼。
“恒恒。”他轻声唤道。
“干嘛?”陈恒没抬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你刚才……是不是哭了?”林喆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但眼神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看见了,你的眼泪掉我手背上了。”
陈恒的动作猛地停住,耳根瞬间红透。
他恼羞成怒地把手里的棉签往林喆伤口上一按:“疼死你算了!”
“哎哟!真疼啊!”林喆夸张地大叫起来,身体往后倒,顺势抓住了陈恒的手腕,“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交缠。
陈恒能清晰地看到林喆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哎哟,这门怎么锁得这么死,我还以为里面没人呢!”
苏菲那咋咋呼呼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旖旎。她手里提着几个饭盒,和沈涵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我们来给你们送‘爱心便当’啦!”苏菲挤眉弄眼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笑得一脸暧昧,“哎呀,看来我们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陈恒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抽回手,慌乱地站起身:“谁……谁要你们的便当!我自己会去吃!”
“哎呀,恒恒,别害羞嘛!”苏菲把饭盒放在桌上,凑到陈恒耳边小声嘀咕,“怎么样?刚才有没有趁他病要他命?有没有表白?”
“苏菲!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扔出去!”陈恒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沈涵则走到病床边,看了一眼林喆的伤口,冷静地评价道:“伤口处理得不错,陈恒你很有当护士的潜质。”
“那是!我恒恒最厉害了!”林喆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完全忘了刚才谁还在喊疼。
“少贫了。”沈涵把一个饭盒递给林喆,“吃吧,特意给你买的软烂的土豆炖牛肉,适合你这种“残疾人”吃”。
林喆接过饭盒,却没有动筷子,而是眼巴巴地看着陈恒。
“恒恒,我手疼,拿不了筷子。”他可怜兮兮地说。
陈恒翻了个白眼:“你刚才抓我手腕的时候力气不是挺大的吗?”
“那是求生本能!现在我感觉我的手也摔断了。”林喆说着,把手背到身后,一副“我真的很严重”的样子。
陈恒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土豆递到他嘴边:“张嘴。”
林喆心满意足地张开嘴,一口咬住土豆,含糊不清地说:“嗯!好吃!恒恒喂的就是好吃!”
苏菲在一旁看得直拍大腿:“哎呀妈呀,这糖分超标了!涵涵,我牙疼!”
沈涵淡定地戴上耳机,屏蔽了外界的噪音,只留下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医务室里,阳光正好。
林喆看着眼前正一脸嫌弃地给他挑着牛肉里的葱花的陈恒,觉得膝盖上的这点伤,简直是老天爷给他发的福利。
也许,这场意外,也不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