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凌晨三点的论坛角落刷到那篇帖子的。
当时电脑屏幕泛着冷白的光,指尖划过满屏过期广告时,突然跳出个没有标题的链接——灰色字体,没有楼主昵称,发布时间显示“2007-08-15 03:14”,像块发霉的橡皮印在页面上。点进去的瞬间,浏览器卡了三秒,最后弹出个纯黑背景的页面,只有几行白色宋体字,像用指甲刻在上面:
“若想控梦,需在睡前默念‘引魂入镜’,再将左手腕贴在镜面。镜中会映出你昨夜的梦,但切记,别让镜里的‘你’碰到你的影子。若它碰了,下一个被映在梦里的,就是你的现实。”
页面右下角没有退出键,我按了三次Ctrl+W才关掉,再刷新原论坛,那帖子已经消失了,像从没存在过。
我起初只当是网友编的恐怖故事,直到三天后的深夜。
那天我加班到两点,洗漱时盯着浴室镜子发呆——白炽灯把瓷砖照得发蓝,镜里的我眼窝泛青,像泡在水里的纸人。鬼使神差地,我念了那句“引魂入镜”,左手腕刚贴上冰凉的镜面,镜面突然泛起一层白雾。
雾散后,镜里不是我,是我昨夜的梦:我站在小时候住的老楼道里,楼梯扶手缠着泛黄的绷带,每走一步,墙缝里就渗出血珠。而梦里的“我”正背对着镜面,穿着我高中时的蓝白校服,头发长得拖到腰。
我猛地往后缩手,镜面瞬间恢复正常,只有手腕上留下一片冰得刺骨的红印。
第二天我疯了似的找那篇帖子,翻遍了所有历史记录、缓存文件,甚至下载了数据恢复软件,可连半个字符都找不到。直到睡前,我又点开那个论坛,首页顶端突然飘着个新帖子,标题是“控梦”,发布时间“2025-10-12 00:00”——正是今天。
点进去的瞬间,我浑身的血都冻住了。
页面还是纯黑背景,白色宋体字,可内容变了,变成了我昨夜的经历:“2025-10-11,某女,23岁,于浴室镜面见高中校服的自己,未碰影子,暂存性命。”
而楼主头像,是我今早刚拍的自拍——我穿着灰色卫衣,对着镜头比耶,嘴角的痣清晰可见。楼主昵称是空的,点进去显示“该用户不存在”。
更恐怖的是楼下的留言区。
第一条是我妈,头像是她常用的广场舞队合照,留言时间“00:01”:“囡囡,你昨晚说梦到老楼道了?妈今早去给你烧了纸,你别再念那四个字了。”
第二条是我发小阿杰,他去年车祸去世,头像还是我们大学时的合影,留言“00:02”:“你终于找到那帖子了?我去年看到时,镜里的我穿的是寿衣。”
第三条是我同事莉莉,她今早还跟我一起喝了咖啡,留言“00:03”:“我昨晚试了,镜里的我在哭,它碰了我的影子。现在我打字的手,已经开始变透明了。”
我盯着屏幕,手指发颤,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腕还贴着桌面——刚才打字时,不知什么时候,手腕竟压在了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而触控板的反光里,正映着一个穿蓝白校服的人影,头发垂在触控板边缘,离我的手腕影子,只剩一毫米。
这时,电脑右下角弹出新留言提示,是我爸的头像,他三天前出差去了外地,留言只有一句话:“囡囡,你看镜子里的我,是不是在你身后?”
我猛地回头,浴室方向传来镜面破裂的声音,像有人用指甲抠着玻璃,一点一点,往我房间这边爬。
指甲抠刮玻璃的声响越来越近,每一下都像在锯我的耳膜。我僵在原地,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那声音不是从浴室门缝里钻出来的,更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连笔记本电脑的外壳都在跟着轻微震动。
我不敢回头,眼睛死死盯着触控板。穿蓝白校服的人影还垂着头,长发已经完全覆住了触控板边缘,它手腕的影子正缓缓抬起,指尖离我手腕的影子只剩半毫米。一股潮湿的霉味突然飘进鼻腔,和老楼道墙缝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我猛地吸气,却呛得咳嗽起来,喉咙里像卡了团带血的棉絮。
“囡囡,爸爸在这儿啊。”
爸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是平时的温和,而是裹着一层冰冷的水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录音。我抬头的瞬间,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天花板上没有灯,只有一面不规则的镜面,正贴着墙皮往下滑,镜里映着爸爸的脸,却没有眼睛,黑洞洞的眼眶里渗着暗红的血,顺着镜面往下滴,刚好落在我的肩膀上,冰凉黏腻。
更恐怖的是,镜里的爸爸穿着我高中时的蓝白校服,长发从镜中垂下来,发梢已经碰到了我的头发。我想躲,可双脚像被钉在了地板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镜面继续往下滑,边缘的玻璃碴刮过墙皮,留下一道道血痕。
突然,触控板传来一阵滚烫的触感,我低头一看,穿蓝白校服的人影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腕影子!我的左手腕瞬间像被放进了开水里,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透明,血管里的血仿佛被抽走,只剩下空荡荡的皮肤贴在骨头上。
“啊——”我终于发出了声音,却不是尖叫,而是像破风箱一样的嘶吼。笔记本电脑屏幕突然黑了,只剩下触控板还亮着,映出我现在的样子:眼窝泛青,嘴角的痣消失了,身上穿的不是灰色卫衣,而是那件蓝白校服,长发拖到腰际。
这时,浴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无数道镜面碎片从里面涌出来,每一片碎片里都映着不同的人影——妈妈举着烧纸的灰烬,阿杰穿着寿衣,莉莉的手完全透明,而最前面的碎片里,映着穿校服的我,正对着我笑,指尖离我的影子只剩一毫米。
“2007年8月15日,3点14分,”碎片里的“我”开口了,声音和我一模一样,“你也是在这个时间刷到帖子的吧?现在,该换你进梦里了。”
我想跑,可身体已经开始变透明,手指穿过了笔记本电脑,穿过了地板,朝着碎片里的人影飘去。最后一刻,我看到爸爸的头像在黑屏的电脑上闪了一下,留言变成了:“囡囡,妈妈说你最爱穿蓝白校服了,爸爸来陪你了。”
镜面碎片终于碰到了我的影子,我眼前一黑,最后听到的,是2007年那篇帖子里的话,像指甲刻在我的脑子里:“下一个被映在梦里的,就是你的现实。”
眼前的黑暗不是虚无,是老楼道里熟悉的潮湿。我睁开眼时,正站在缠满泛黄绷带的楼梯口,墙缝里渗着的血珠滴在台阶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这是我三天前在镜中看到的梦,可现在,指尖触到的扶手冰凉,绷带的霉味钻进鼻腔,真实得让我发抖。
“你终于来了。”
身后传来我的声音,却带着不属于我的冷意。我转头,穿蓝白校服的“我”就站在楼梯转角,长发垂在肩头,嘴角没有那颗熟悉的痣。她手里攥着一块碎镜片,镜片里映着我现在的样子:灰卫衣、手腕透明,像个快要消散的影子。
“这里不是梦。”她往前走了一步,墙缝里的血珠滴得更快了,“是‘镜狱’——每个碰过那篇帖子的人,最后都会被困在这里。你妈妈烧的纸,连楼道的门都烧不开;阿杰的寿衣,是他在这里的‘校服’;莉莉的手会完全透明,最后变成墙缝里的血。”
我想后退,脚却踩进了一滩突然漫上来的血水,冰凉的液体顺着裤脚往上爬,带着铁锈味。楼梯上方传来“滴答”声,我抬头,看到爸爸正从台阶上走下来,他还穿着出差的灰西装,可领口的血已经浸透了布料,眼眶里空荡荡的,手里也攥着一块碎镜片。
“囡囡,别怕。”爸爸的声音还是裹着水汽,却比之前温和了些,“爸爸找了你三天,这里的人都会慢慢‘同化’,变成镜里的样子。我现在,已经能看到2007年发帖子的人了。”
“2007年的人?”我盯着他手里的镜片,镜片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也是穿蓝白校服,长发拖到腰,和我、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是18年前的你。”穿校服的“我”举起镜片,里面的人影清晰了些,背景是同一个老楼道,“2007年8月15日,18岁的你刷到帖子,试着念了‘引魂入镜’,被镜里的‘自己’碰了影子,困进了这里。从那天起,你就开始发帖子,等着下一个‘你’进来,替你出去。”
我猛地攥紧拳头,透明的手指几乎要碎掉:“所以,妈妈、阿杰、莉莉……都是我害的?”
“是他们自己选的。”爸爸走到我身边,冰凉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像18年前的你,像现在的你。不过,现在有个机会——只要你找到最初的那面镜子,把自己的影子映进去,就能换一个人出去。”
他指了指楼梯顶端,那里有一扇蒙着白雾的门,门后隐约能看到一面完整的镜子,和我浴室里的一模一样。我朝着门跑过去,血水在脚边溅起,身后传来穿校服的“我”的嘶吼:“你不能走!该被困在这里的是你!”
门后的镜子泛着冷光,我刚要伸手,镜子里突然映出莉莉的脸——她的手已经完全透明,正对着我哭:“别进去!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可我没有停。我想起妈妈烧纸的样子,想起阿杰的合影,想起莉莉今早递咖啡的手。我举起手腕,透明的皮肤贴在镜面上,默念出那句“引魂入镜”。镜中的白雾散开,18岁的“我”站在里面,正对着我笑。
“你选好了?”18岁的“我”伸手,指尖离我的影子只剩一毫米。
“嗯。”我看着楼梯下追来的校服“我”,看着爸爸欣慰的眼神,“让妈妈出去吧,她还在等我回家。”
指尖碰到影子的瞬间,我眼前又是一黑。这次,没有疼痛,只有耳边传来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囡囡!你终于醒了!妈妈再也不让你碰镜子了!”
我睁开眼,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妈妈坐在床边,眼睛红肿。窗外是白天,阳光洒在被子上,温暖得不像假的。妈妈说,我在浴室晕倒了,手腕上有一道红印,像被什么东西抓过。
我摸了摸嘴角,那颗痣还在。打开手机,那个论坛再也搜不到,2025年10月12日的帖子、爸爸的留言、莉莉的回复,全都消失了,像从没存在过。
直到出院那天,我路过一家眼镜店,橱窗里的镜子映出我的影子。我突然停住——镜子里,穿蓝白校服的“我”正站在我身后,对着我比耶,嘴角没有痣。
我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再看镜子时,“我”已经消失了,只有橱窗上贴着一张纸条,用白色宋体字写着:“下一个,2043年8月15日,3点14分。”
风一吹,纸条飘走了,像块发霉的橡皮印,消失在人群里。纸条飘走的瞬间,我攥着购物袋的手突然僵住——掌心不知何时沾了片细碎的镜片,边缘刮得皮肤生疼,映出的倒影里,穿蓝白校服的人影还在比耶,嘴角的位置空荡荡的。我猛地甩掉镜片,它落在地上弹了两下,滚进路边的排水口,消失前最后映出的,是2043年那串数字。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被无形的线牵着走。不再碰任何反光的东西,浴室装了磨砂玻璃,手机贴了防窥膜,连喝水都用不透明的搪瓷杯。妈妈总说我神神叨叨,可只有我知道,那道藏在影子里的目光从没离开过——有时在路灯下,我的影子会突然多出一截长发;有时在商场试衣间,布帘缝隙里会闪过蓝白相间的衣角。
直到2043年8月14日,距离那个日期只剩一天。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跳成00:00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行白色宋体字:“老地方等你,3点14分。”
我盯着屏幕,指尖冰凉。鬼使神差地,我摸出压在抽屉最底层的旧笔记本电脑——那是2025年的款式,早就开不了机,可此刻按下电源键,屏幕竟亮了,直接跳转到那个消失多年的论坛。首页顶端飘着个没有标题的链接,发布时间显示“2043-08-15 03:14”,灰色字体,像块发霉的橡皮印。
凌晨3点13分,我坐在电脑前,左手腕不自觉地贴向触控板。1分钟后,链接自动点开,纯黑背景上跳出几行字,和2007年、2025年的一模一样,只是末尾多了一句:“本次引魂者:林晓(2025年被困者),承接者:?”
“滴答”,墙上的钟响了一声。触控板的反光里,穿蓝白校服的“我”慢慢抬起头,这次我看清了她的脸——嘴角有颗痣,和我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她举起手,对着我比耶,指尖离我的影子只剩半毫米。
突然,电脑右下角弹出新留言。头像是个陌生女孩,扎着高马尾,留言时间“03:14”:“姐姐,我在浴室镜子里看到你了,你穿蓝白校服,说要我念‘引魂入镜’……”
我猛地按住触控板,想关掉页面,可“我”的指尖已经碰到了我的影子!一股熟悉的滚烫感从手腕传来,我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变透明,屏幕上“承接者”后面,渐渐浮现出那个女孩的名字:苏晓冉(2043年尝试者)。
“该换你等下一个了。”穿校服的“我”笑了,声音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我眼前开始发黑,最后看到的,是电脑屏幕里弹出2025年的留言区——妈妈的广场舞头像、阿杰的大学合影、莉莉透明的手,还有爸爸的留言:“囡囡,爸爸在镜狱等你,妈妈也快到了。”
黑暗涌来的瞬间,我想起出院那天眼镜店的镜子。原来从2025年我被困的那一刻起,就不是“换一个人出去”,而是把“等待”传给下一个——就像18年前的我传给2025年的我,2025年的我传给2043年的苏晓冉。
再次睁开眼,我站在老楼道里,手里攥着一块碎镜片。墙缝里的血珠滴在台阶上,远处传来女孩的哭声,和我2025年时的声音一模一样。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蓝白校服,长发拖到腰,嘴角没有痣——这是“承接者”眼里的我。
我举起镜片,对着哭声的方向晃了晃。镜片里,扎高马尾的苏晓冉正站在楼梯口,左手腕贴着镜面,眼里满是恐惧。
“别怕,”我朝着她走过去,声音裹着老楼道的潮湿,“念‘引魂入镜’,就能看到你想找的人了。”
墙缝里的血珠滴得更快了,在台阶上拼出一串日期:2061-08-15 03:14。我知道,这是下一个“等待”的开始。
苏晓冉的哭声卡在喉咙里,像被老楼道的潮气堵住。她盯着我手里的碎镜片,往后缩了半步,手腕还贴在身后那面突然出现的镜面上——镜面泛着白雾,正慢慢映出她昨夜的梦:是间亮着白炽灯的教室,课桌上堆着高三的复习资料,黑板上写着“距离高考还有100天”,而梦里的“她”正趴在桌上哭,校服袖口沾着墨渍。
“我不念!”她突然喊出声,声音发颤,“我妈妈说,看到穿蓝白校服的人让念这句话,都是骗人的!”
我停下脚步,碎镜片里映出的教室开始变化——课桌上的复习资料变成了灰烬,黑板上的字被血珠覆盖,梦里的“她”慢慢抬起头,嘴角没有痣,和现在的我一模一样。“你已经念过了。”我晃了晃镜片,她的左手腕开始发红,像被冰烫过,“刚才你盯着镜面看的时候,心里已经默念了三遍‘引魂入镜’,对不对?”
苏晓冉的脸瞬间惨白,她想抽回手,可手腕像被粘在镜面上,怎么也动不了。梦里的“她”从镜中伸出手,指尖离她的影子只剩一毫米,教室的灰烬顺着镜面往下飘,落在台阶上,和墙缝里的血珠混在一起,变成了黑色的泥。
“为什么是我?”她的眼泪掉在镜面上,溅起细小的白雾,“我只是在论坛上刷到一篇旧帖子,标题是‘2025年控梦事件’,楼主头像是个穿灰卫衣的姐姐,嘴角有颗痣……”
我的心猛地一沉。2025年的我,原来早就成了新的“诱饵”——就像2007年的“我”引诱2025年的我,2025年的我又在论坛上留下痕迹,引诱2043年的苏晓冉。老楼道里的血珠突然加快了滴落速度,在台阶上拼出一行字:“每个引魂者,都是上一个被困者的影子。”
“你看。”我举起碎镜片,让她看清里面的自己——她的头发正慢慢变长,校服袖口的墨渍消失了,嘴角的痣开始变淡,“再过十分钟,你就会变成我现在的样子,穿着蓝白校服,没有痣,等着2061年的下一个人。”
“不要!”苏晓冉突然用力撞向镜面,镜面“哗啦”一声裂开,梦里的“她”消失了,可她的手腕却变得透明,像当年的莉莉一样。老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回头,看到妈妈举着烧纸的灰烬从楼梯口走来,她的头发也变长了,穿着和我一样的蓝白校服,嘴角没有痣。
“囡囡,该带新妹妹来熟悉环境了。”妈妈的声音裹着潮气,和我现在的语调一模一样,“你爸爸和阿杰在楼道尽头等我们,莉莉已经变成墙缝里的血了,她说这样就不用等下一个了。”
苏晓冉瘫坐在台阶上,看着自己透明的手,眼泪混着血珠落在地上。我伸出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攥住了我的指尖——她的手已经开始变凉,和我一样,和妈妈一样,和老楼道里所有“引魂者”一样。
“2061年8月15日3点14分,”我牵着她往楼道尽头走,血珠在我们身后拼出新的日期,“你要记住这个时间,在论坛上发一篇没有标题的帖子,灰色字体,没有昵称,发布时间就写这个。”
楼道尽头的门开着,里面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着无数个穿蓝白校服的人影——有2007年的“我”,有2025年的我,有爸爸,有阿杰,还有刚变成血珠的莉莉。苏晓冉看着镜子里的人影,突然不再哭了,她的嘴角痣彻底消失,头发拖到了腰际。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声音已经和我一模一样,“下一个人,要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她走进镜子里。镜子外,老楼道的墙缝里,新的血珠开始滴落,在台阶上慢慢拼出一个名字:“2061年尝试者:?”
而镜子里,2007年的“我”正对着我们笑,手里攥着一块碎镜片,镜片里映着2061年的阳光,还有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正盯着电脑屏幕上那篇没有标题的灰色链接,指尖悬在鼠标上,准备点开。
双马尾女孩的指尖最终还是点下了鼠标。镜子里的画面跟着晃了晃,2061年的电脑屏幕泛着冷白的光,满屏过期广告里,那道灰色链接像活过来似的,自动弹开纯黑页面——几行白色宋体字刚跳出来,女孩就下意识念出了“引魂入镜”,左手腕不自觉地贴向触控板。
“她和你当年一模一样。”2007年的“我”站在镜子前,指尖划过镜面,映出女孩惊恐的脸,“第一次念这句话时,都以为是自己的选择,其实是我们在她心里种的念。”
我攥着苏晓冉的手紧了紧,她的指尖已经和我一样凉。镜子里的女孩正往后缩手,可触控板的反光里,穿蓝白校服的人影已经抓住了她的影子——是苏晓冉未来的样子,长发及腰,嘴角无痣,正对着2061年的自己笑。
“莉莉说得对,变成血珠挺好的。”阿杰的声音从镜子深处传来,他穿着寿衣,却套着蓝白校服的外套,“至少不用看着下一个人走我们的路。”
妈妈站在我身边,手里的烧纸灰烬被风吹散,落在镜面上,变成一个个细小的影子——都是曾经被困在这里的人,有的只剩半只透明的手,有的连脸都模糊了。“囡囡,你还记得2025年在医院醒来的样子吗?”妈妈突然开口,声音里掺着细碎的电流声,“那不是你救了我,是镜子给你的‘缓冲’,让你更甘心留在这里当引魂者。”
我猛地抬头,镜子里突然闪过2025年医院的画面——病床上的“我”其实闭着眼,嘴角没有痣,而床边的妈妈,手腕正泛着透明的红。原来从那时起,我就已经是镜狱的一部分,所谓的“出院”,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等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