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被褥陷下一小块弧度,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床沿投下淡淡的银辉。
床上躺着的小女孩约莫六七岁,两条乌黑的马尾辫松松地垂在肩头,发梢还系着粉色的蝴蝶结。她身上的小熊睡衣洗得有些发白,领口处的绒毛却依旧柔软。此刻,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左眼是暖融融的橙,像浸在蜜糖里的琥珀;右眼却是炽烈的红,似燃得正旺的炭火。
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灯影,好一会儿才缓缓坐起身。睡衣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段细白得像葱段的胳膊。“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她喃喃自语,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软糯,却又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茫然,“为什么……还能感觉到被子的暖意,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时,她打了个轻颤。房间里陈设简单,粉色的衣柜,书桌上堆着几本童话书,墙角还有个半人高的兔子玩偶。这些都让她感到陌生。她一步步挪到穿衣镜前,镜面映出的身影让她屏住了呼吸。
镜中的小女孩皮肤白皙得像上好的瓷,脸颊泛着健康的粉晕,一双异色眸子睁得圆圆的。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划过光滑的皮肤,没有丝毫阻碍。“这是我的脸……可我的疤呢?”她的声音发颤,那个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右脸颊、像蜈蚣一样丑陋的疤痕,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眉头越皱越紧。这样温馨可爱的布局,绝不是她会选择的风格。这时,她的视线落在了地板上——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物件静静躺在那里。她弯腰捡起来,入手轻飘飘的,边缘还有些圆润的弧度。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按了一下侧面的按钮,屏幕突然亮起,刺得她眯了眯眼。等适应了光亮,她看到屏幕上排列着好些奇怪的图标,下面标着字:抖音、微信、拍照、计算机……还有应用商店、主题壁纸之类的字样。这些词汇对她来说完全陌生。
“这东西……好像叫手机?”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在我原来的地方,早就没人用这个了,说是早就被淘汰的旧物……”她的心猛地一跳,“难道……我死了之后,来到了异世界?还是说,回到了灾难发生前的过去?”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机,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更重要的是,她的能力还在吗?她转身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边缘有些磨损的卡牌,卡牌上画着复杂的纹路,在光线下泛着微光。
她深吸一口气,举起卡牌,闭上眼睛,稚嫩的声音开始吟唱:forfucbvhghufdsetgchhdhjjcxsasedxvbnmmkjhgvcdfggvvxzaawrfcbjkoiiugrewqqascvggjvccfgjbvggh,翻译就是:尊神在上,祈告于您。吾乃您之虔诚信徒,愿以寿命为祭,求问吾原本之世界今夕何状。望尊神垂怜,赐吾以答,恳请,恳请那是一串拗口晦涩的音节,像是跨越了时空的低语,在寂静的房间里轻轻回荡。随着吟唱声渐歇,她脚下的木地板上突然浮现出一圈金色的法阵,光芒流转,符文闪烁。
下一秒,无数破碎的画面猛地涌入她的脑海——夏䇠拉着同伴在废墟中奔跑,身后是滔天的火光;姐姐游隙的身影在怪物群中变得模糊,最后化作一团刺眼的白光,轰然自爆;利莃娅举着断裂的剑,倒在血泊里,眼睛还望着天空;西利娅被束缚在祭坛上,身体里溢出黑色的雾气,成为了绝望碎片的容器……
最终,整个世界在一只巨大的、看不清真面目的怪物脚下崩塌,化为乌有。
法阵的光芒渐渐褪去,小女孩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卡牌从手中滑落。她没有怪任何人,夏䇠她们已经拼尽了全力,姐姐和伙伴们也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光滑的脸颊滚落,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为什么……”她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我们明明那么努力了,拼了命想要阻止……为什么世界还是会灭亡?”
她抬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人……真的这么渺小吗?”努力了那么久,挣扎了那么久,到头来,好像真的只是一场徒劳的笑话。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却照不进她此刻被绝望填满的心房。就在游染蜷缩在地板上,泪水还未干透时,一团柔和的白光毫无征兆地在她面前亮起。那光芒不刺眼,像裹着一层朦胧的光晕,悬浮在半空中,与房间里的月光交织在一起,倒添了几分诡异。
游染猛地抬起头,异色的眸子里瞬间褪去了方才的脆弱,警惕像尖刺般竖起。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小小的身子绷紧如拉满的弓弦,目光紧紧锁住那团光球。这东西凭空出现,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你好啊,游染。”一个平和却毫无起伏的声音从光球里传出,像被打磨过的玉石,听不出男女老少。
游染抿紧嘴唇,稚嫩的脸上写满戒备:“你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警惕,经历过那般残酷的过往,她早已学会了不对任何陌生事物掉以轻心。
光球微微晃动了一下,光芒似乎亮了几分:“我是系统。”它顿了顿,语气里忽然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狂热,“我追随的,正是伟大的混乱大人!”
提到“混乱大人”时,那平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近乎虔诚的推崇:“混乱大人有着颠倒众生的绝世容貌,眸光流转间便能夺人心魄,哪怕是天地间最璀璨的景致,在她面前也都黯然失色;她更兼具通天彻地的惊世智慧与横扫八方的强悍实力,运筹帷幄之际便定乾坤,举手投足之间便平风波,世间万物仿佛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没有她办不到的事,没有她解不了的局。”
光球的光芒随着话语闪烁,仿佛在极力描绘那位存在的伟力:“只要是我们心中所念、所求、所盼,混乱大人总能轻易洞悉,而后尽数满足。”
一番话毕,光球的光芒又恢复了最初的柔和,语气也重归平静:“混乱大人派我来帮助你。”
游染的心猛地一跳,方才被绝望淹没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但警惕并未散去,她冷声追问:“帮助我?有什么条件?”世间从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经历过那般炼狱后,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条件自然是有的。”光球的声音没有丝毫意外,“你必须完成我发布的任务。”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光球散发的微光在空气中浮动。游染望着那团光,异色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怀疑,有警惕,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却执拗的希冀。改变一切?让珍视的人活过来?这诱惑,实在太大了。游染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好,我同意”这四个字的。话音刚落,喉咙里突然涌上一股腥甜,她来不及捂住嘴,一大口暗红的血便喷涌而出,溅在浅色的木地板上,像绽开了几朵凄厉的花。
她弯着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憋得发白,异色的眸子里却没什么惊惶,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等缓过那阵翻涌的血气,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低声骂了句:“没想到这次使用能力的代价来得这么慢……一下子就扣了六十年寿命,真他妈狠。”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沙哑和自嘲,仿佛被剥夺的不是岁月,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光球在她面前晃了晃,光芒柔和了些:“放心,你会活下去的。只要完成任务,我会奖励你寿命。所以,好好完成任务吧。”
“知道了。”游染应了一声,起身去浴室扯了卷纸巾,蹲在地上一点点擦拭那片血迹。她动作细致,仿佛在处理什么重要的机密,直到地板恢复如初,才将沾满血的纸巾团丢进垃圾桶。
转身时,她瞥见了之前捡起来的手机,弯腰拾了起来。不管这里是异世界还是灾难未临的过去,她都必须尽快摸清状况,这是活下去的本能。
她按亮屏幕,指尖在上面试探着滑动,先是点开了那个叫“微信”的图标。加载页面过后,跳出来的界面让她慢慢理清了些头绪——原身的生活轨迹,和她自己竟有几分相似。也有一个姐姐,不过去了外地工作;爸爸妈妈都还活着,聊天框里满是日常的叮嘱。
但往下翻看着记录,游染挑了挑眉。这具身体的原主显然是个被宠坏的骄纵小孩,对着父母撒娇要东西时理直气壮,姐姐发来的消息常常被她敷衍地回个“哦”或“知道了”。更显眼的是转账记录,父母随手就是几万块的零花钱,看来家境确实不错。
退出微信,她又点开了那个叫“抖音”的软件。起初只是好奇,可滑动了几个视频后,她的目光便被牢牢吸住了——搞笑的段子、各地的风景、新奇的手工……五彩斑斓的世界在小小的屏幕里流转,让习惯了灰暗与血腥的她有些移不开眼,不知不觉就刷得入了迷,连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了几分。
就在她看得正入神时,屏幕突然一黑,紧接着弹出一个弹窗。那弹窗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光,上面的字迹像是用鲜血写就,透着股阴森森的寒意:【你好啊!有兴趣来参加我们的恐怖逃生游戏吗,你不同意也得来参加,因为您已经被选中了,明天晚上12点,欢迎您的前来】
游染的手指顿在屏幕上,眉头微蹙:“这是什么鬼东西?”
光球在旁边无语地晃了晃,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吐槽意味:“我的天哪,经典血字提示,好几本诡异小说里都有这元素,能不能换点新花样?”吐槽完,它又正经起来,“宿主,你去参加吧,这就是第一个任务了。”
游染盯着那行血字看了几秒,异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味,倒没多少惧意。她关掉弹窗,继续滑动着抖音,语气平淡:“知道了。”反正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麻烦总像甩不掉的影子,既然躲不开,那就接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