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站在身后整理床铺的江彻，手里的牙刷差点没拿稳。
今天是周一，为了搭配刚买的那双限量款球鞋，林予特意翻出了压箱底的一件水洗蓝复古卫衣，还在里面叠穿了一件白色T恤，露出一点下摆，显得层次感十足。这一套搭配虽然简单，但那件卫衣是几年前的老款，市面上早就断货了，撞衫的概率几乎为零。
林予对此很满意，这是他独有的“复古风”。
然而，当他洗漱完转过身，准备去拿毛巾时，动作猛地僵住了。
江彻正背对着他系鞋带。
那个背影，穿着一件和他身上这件一模一样的水洗蓝卫衣，连里面叠穿的白色T恤露出的长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
林予的呼吸滞了一瞬。
“早啊，林予。”江彻转过身，露出一个毫无心机的灿烂笑容，那双桃花眼弯弯的，看起来阳光得一塌糊涂，“你也起这么早？”
林予看着他身上的衣服，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江彻，你这件卫衣……什么时候买的？”
“哦，这件啊？”江彻低头看了一眼，仿佛才注意到，“前两天在闲鱼上蹲到的，看评价说版型不错，没想到和你这件这么像，真是巧了哈！”
巧了？
林予心里冷笑。
哪有这么巧的事？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次了。
第一次是那双联名的AJ，林予刚上脚第二天，江彻就穿着同款出现在了宿舍门口，理由是“我也抽签中了”。
第二次是那个很冷门的乐队的棒球帽，林予戴了一次，江彻第二天就戴着同款去上课，理由是“觉得挺好看，搜图买的”。
第三次是手机壳，第四次是发型……
林予不是傻子，这种频率的“巧合”，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
这就是典型的学人精。
林予最讨厌这种人。没有自己的审美，没有自己的个性，像个影子一样依附在别人身上，通过模仿别人来获得存在感。
“是吗？”林予语气冷淡，没有回那个笑容，而是绕过他，拿起毛巾擦脸，“那你运气真好，连尺码都和我一样。”
“是啊，我也觉得我运气挺好的。”江彻并没有因为林予的冷淡而生气，反而凑近了一些，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合着和林予同款的沐浴露香气扑面而来，“看来我们的品味很合得来。”
林予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那是生理性的反感。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品味太合得来，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江彻歪了歪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林予看不懂的深意，但很快又被无辜掩盖过去，“误会我们是双胞胎？”
“……”林予不想理他，拿起书包就往外走，“我去上课了。”
“哎，等等我！一起啊！”江彻也不恼，抓起书包就跟了上去。
从宿舍到教学楼的这段路，林予感觉自己像是在演恐怖片。
只要他往左看，余光里就是穿着和他一模一样衣服的江彻；只要他加快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会随之加快；他停下来系鞋带，身后的人也会停下来整理袖口。
这种被“复制”的感觉让林予极其抓狂。
到了教室，林予特意选了第一排靠边的位置，想着离江彻远点。结果刚坐下，旁边的椅子就被拉开了。
“同学，这里有人吗？”江彻手里拿着两瓶冰美式，晃了晃，“正好买多了一瓶，给你的。”
林予看着那瓶咖啡，愣住了。
这是他每天早上必喝的牌子，少冰，三分糖。
“不用了，我不渴。”林予硬邦邦地拒绝。
“别客气嘛，我看你平时都喝这个。”江彻直接把咖啡放在了林予桌角，然后自然地坐下，拿出课本。
林予看着那瓶咖啡，心里的烦躁感达到了顶峰。
不仅仅是衣服，连饮食喜好都要模仿吗？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整节课，林予都听得心不在焉。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宏观经济学，林予却在偷偷观察江彻。
江彻听得很认真，笔记做得工工整整。他的侧脸线条很好看，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如果忽略他身上那件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卫衣，林予不得不承认，江彻确实是个很吸引人的男生。
但这种吸引力，被“学人精”这三个字彻底抹杀了。
下课铃一响，林予几乎是弹射起步，收拾好东西就往外冲。
“林予！等等我！”
身后传来江彻的喊声，林予跑得更快了。
他一路狂奔到图书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躲起来。他需要一点空间，一点属于自己的、不被江彻“污染”的空间。
他拿出电脑，试图赶论文，但屏幕上的光标闪烁了半天，他一个字也敲不出来。脑海里全是江彻那张无辜的脸。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微信消息，来自“烦人精舍友”（林予给他的备注）。
烦人精舍友： 【图片】
烦人精舍友： 图书馆冷气是不是开太大了？我看你早上没带外套，正好我包里多带了一件薄风衣，给你送过去？
林予点开那张图片，手瞬间僵住了。
图片是江彻在图书馆门口拍的。他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薄风衣。
那是林予去年冬天最常穿的一件，因为起球了被林予扔了。
而江彻手里的这件，看起来崭新，却和那件旧风衣是同一款式，甚至连袖口的纽扣设计都一模一样。
林予看着那张照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个人，到底变态到了什么程度？连自己扔掉的旧衣服都要买来复刻吗？
林予： 不用，我不冷。你能不能别再学我了？很恶心，你知道吗？
发送完这条消息，林予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他以为江彻会生气，或者会辩解，或者会道歉。
然而，对方的回复来得很快，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委屈。
烦人精舍友： 我没有学你呀。林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林予： 误会？穿一样的鞋，一样的衣服，喝一样的咖啡，现在连我扔掉的旧外套你都要买新的，你管这叫误会？
烦人精舍友： 可是……这些都是我自己喜欢的啊。
林予气得想摔手机。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过来，拿走了林予的手机。
林予大惊，猛地回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江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手里拿着那件黑色的薄风衣，身上依然穿着那件让林予抓狂的卫衣。
“谁让你……”林予刚想发火，却发现周围几个同学都在看他们。
因为他们现在的样子，简直像是在拍什么青春偶像剧的宣传海报。
一模一样的穿搭，面对面站着，中间只隔着一张桌子。
“嘘——”江彻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把手机放回林予桌上，然后当着林予的面，把那件黑色风衣展开，轻轻披在了林予肩上。
“图书馆里确实冷，别感冒了。”江彻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磁性的蛊惑感，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江彻，你到底想干什么？”林予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试图把风衣脱下来。
“别动。”江彻按住他的肩膀，力气大得惊人。
林予抬头，对上江彻的视线。
那一刻，林予在江彻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无辜。
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浓稠的、化不开的某种情绪，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沼泽，正死死地盯着猎物。
“林予，”江彻突然笑了，嘴角勾起一个有些病态的弧度，“你真的觉得，我是在学你吗？”
“不然呢？”林予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江彻俯下身，凑到林予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林予敏感的耳廓上，激起一阵战栗。
“笨蛋。”
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又带着一丝疯狂。
“这叫情侣装啊。”
林予猛地睁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你说什……”
“我喜欢你。”江彻直起身，当着图书馆里其他同学的面，大大方方地握住了林予的手，十指相扣。
周围瞬间响起了几声低低的惊呼。
“你看，大家都在看我们。”江彻扬了扬下巴，脸上是得逞的笑意，“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穿的是情侣装了。你要是脱下来，或者不承认，岂不是让大家觉得你在始乱终弃？”
林予震惊地看着江彻。
这个人……
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没主见的学人精。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用这种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方式，一点点渗透进林予的生活，把林予的喜好变成他的习惯，把林予的影子变成他的皮囊。
而现在，他用这一身“模仿”来的皮囊，向林予索要一个名分。
“你……”林予感觉自己的手被江彻握得生疼，却又挣脱不开，“你这是强买强卖！”
“随你怎么说。”江彻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反正衣服是你喜欢的牌子，风格是你喜欢的类型。我穿在身上，就当是替你把你喜欢的东西都穿了一遍。”
他凑近林予，眼神深情得让人窒息：
“林予，既然你这么讨厌别人模仿你，那不如……你就从了我吧。这样，我就不用模仿了，我就是你的另一半。”
“我们可以一起买新衣服，一起穿真正的情侣装。”
“怎么样？考虑一下？”
林予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舍友，看着他身上那件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卫衣，心里的厌恶感竟然诡异地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让心脏狂跳的悸动。
他这哪里是在学人？
他这分明是在用这种笨拙又偏执的方式，把自己活成了林予的一部分。
“神经病。”林予别过头，不想让江彻看到自己耳根的泛红，但他没有再挣扎，任由江彻握着他的手，“先把衣服……钱给我报销了。”
江彻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好！没问题！别说衣服钱，以后我的卡都给你！”
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洒下来，照在两个穿着“同款”卫衣的少年身上。
林予看着窗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完了。
被一个学人精盯上，还要和他穿情侣装谈恋爱，这日子，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独树一帜”了。
不过……
林予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笑得像个傻子的江彻，心里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这个“影子”，是真心实意想和他一辈子形影不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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