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说“午夜后，勿独行于光亮下”。现在几点了？不知道。手机时间可能已经失灵。但显然，留在这个空旷的、随时可能被阴影吞没的大厅绝不是好主意。那些阴影里的东西正在适应这微弱的冷光，蠢蠢欲动的感觉越来越强。
“别废话了。”高超压低声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硬，带着命令的口吻，“跟着我，去那个门洞。一步都不许落下，不准乱碰任何东西，更不准再对着空气瞎嘚啵！”他必须把节奏抓回来，不能由着高越用胡闹来掩饰恐惧，那会害死他们。
“知……知道啦，就你纪律性强。”高越撇撇嘴，小声嘟囔，但还是举着那根燃烧的手指，老老实实挪到高超侧后方半步的位置，眼睛紧张地扫视着周围，嘴里终于暂时消停了。
高超深吸一口带着陈腐和莫名腥气的空气，率先迈步，走向那仿佛巨兽喉咙般的黑暗门洞。高越紧紧跟上，指尖的幽蓝火焰是这片死寂与低语中唯一的光源，微弱地映着两人紧绷的侧脸和警惕的眼神，也勉强照亮了脚下坑洼不平的地面。
就在他们靠近门洞时，高超眼尖地看到，门洞侧上方斑驳的墙壁上，似乎有一行几乎被污迹覆盖的小字。他停下脚步，示意高越把火光凑近些。
蓝光摇曳着照亮那行字：
【镜子有时是朋友。】
字迹陈旧，像是用尖锐物刻上去的，带着某种不祥的意味。
高超眉头锁死，记下了这条提示。镜子……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看到任何镜子。
他不再犹豫，迈入了门洞。
门洞后，是一条狭窄、悠长、明显向下倾斜的走廊。墙壁是粗糙的砖石，摸上去湿冷粘腻，渗着不知名的水汽。蓝光在这里显得更加微弱，只能照亮前方两三步的距离，两侧是无尽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暗。低语声在这里变成了层层叠叠的回音，从前后左右包围过来，更加诡谲难辨，时而像叹息，时而像恶毒的诅咒，时而又像熟人的呼唤，考验着人的心智。
高超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全身肌肉紧绷，耳朵竖起，警惕着任何一丝异动。高越跟在他斜后方，火焰稳定燃烧，但举着的手有点微不可察的颤抖。难得的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火焰轻微的“噼啪”声，在密闭的、向下延伸的走廊里被放大，又被那些低语回音缠绕、吞噬。
走了大概二三十米，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左右各有一条同样黑暗、不知通向何方的通道。
高超停下，借着微光仔细观察两个路口。地面、墙壁，没有任何明显标记。完全是盲选。
“左边。”高越忽然小声说，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带着点回音。
“理由？”高超头也没回，目光依旧在两个路口逡巡。
“直觉。”高越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个理由太不靠谱，又补充道，语气没那么确定了，“而且……我刚好像……好像瞥见左边通道口的地上，反了一下光，特别快，有点像……玻璃渣？或者……碎镜子片？”他说完，自己都有点怀疑，眨巴着眼睛看向左边那片浓黑。
高超眯起眼，努力看向左边通道口。太暗了，蓝光根本照不到那么远，只能看到一个黑洞洞的入口。但他了解高越，这小子虽然平时嘴上跑火车，但有时候那种近乎小动物本能的直觉和对细节的瞬间捕捉能力，确实在关键时刻歪打正着过。尤其是在他紧张的时候，感官可能会更敏锐一点。
此刻，没有更好的选择。
“跟紧。”高超沉声道，选择了相信这一点点不靠谱的“线索”，率先转向左边通道。他没说“跟紧我”，但那个姿态和语气，已经表明了态度。
这条通道似乎比刚才的主走廊更窄了些，坡度也更陡，走起来需要更小心。低语声似乎减弱了一些，但另一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被注视的感觉。冰冷、粘腻、充满恶意的视线，仿佛通道两侧的砖石后面，有无数双非人的眼睛正透过缝隙死死地盯着他们，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
“高超，”高越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贴着高超的耳朵，带着点气音，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紧绷，“我咋觉得……咱们像走在什么玩意儿……的肠子里？”他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高超不想接这个让人不适的比喻，但他也有同感。他手臂向后，幅度很小但很坚定地挡了一下高越，示意他别离太远，也别靠墙。
又走了十几步，前方似乎隐约开阔了些，不再是笔直的通道。高越指尖的火焰猛地闪烁了几下，发出“噗”的一声轻响，熄灭了。
三分钟到了。
黑暗重新降临，比之前在大厅时更加彻底、更加具有压迫性，因为这里更狭窄。那被无数眼睛注视的感觉瞬间变成了实质性的威胁，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冰冷的东西从墙壁里伸出来抓住他们。
高超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在火光熄灭的同时，反应极快地将高越往自己身边猛地一拉，同时身体半转，将他护在身后，背靠向感觉中墙壁的方向（虽然那也可能不安全），屏住了呼吸，全身进入战斗警戒状态。
他能感觉到高越撞在他背上，身体瞬间僵硬，呼吸都屏住了，一只手无意识地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布料，抓得很紧。
死一般的寂静。
不，不是完全寂静。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清晰，更密集，从四面八方的墙壁里传来，越来越近，伴随着更加清晰的、仿佛就在耳边的、湿冷的低语。
高超的手指摸到了口袋里那个冰凉的手机外壳。他指尖用力，指节发白，几乎要立刻按亮手电——这是他们现在唯一可能的光源。但规则……“午夜后，勿独行于光亮下”。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午夜，但在这种纯粹的黑暗和包围中点亮光源，会不会像黑暗中的靶子？
就在他极度挣扎的瞬间。
“啪。”
一声轻响，带着老式开关的质感。
就在他们正前方，大约五六米远的地方，一点昏黄、温暖的光芒突兀地亮了起来。
是一盏老式的、带玻璃灯罩的煤油灯，搁在一个看起来腐朽不堪、却奇迹般没有倒塌的木架子上。灯芯稳定地燃烧着，橘黄色的光芒驱散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黑暗，形成了一个温暖却孤立的光圈。
灯光照亮了那里——那是一段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紧闭的、看起来就很沉重厚实的旧木门，门板上有着模糊的雕刻。木门旁边，紧靠着墙壁，挂着一面椭圆形的、边框雕刻着繁复而诡异花纹的落地镜。
镜子被打磨得异常光洁，清晰地映出煤油灯温暖的光芒，也映出了……
映出了他们身后那片刚刚走过的、此刻被煤油灯光边缘勉强勾勒出的通道轮廓。以及，通道中，那如同活物般缓缓蔓延过来的、浓稠得化不开的阴影，阴影中，无数闪烁的、猩红或幽绿的、充满恶意的光点，正死死地“盯”着他们，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光与暗的边界。
镜子，清晰地映出了逼近的威胁。
高超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肌肉绷紧到极限。
高越倒吸一口凉气，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抓着高超后背衣服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去，脱口而出，带着无法抑制的惊骇和一点点荒谬的醒悟：
“我靠……这镜子……是TM现场直播啊？！”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