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七分,生物钟像一把精准的刻刀,准时将林默从混沌的睡眠中剥离。他习惯性地向左侧翻身,手臂伸展,试图揽住那个熟悉的温软身体。手臂落空了,只触碰到冰凉的、带着褶皱痕迹的床单。他皱了皱眉,睡意朦胧地咕哝了一声:“晴,别闹……” 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卧室里显得突兀而孤单。没有回应。只有窗外城市苏醒前低沉的嗡鸣,透过双层玻璃隐隐传来。林默彻底睁开了眼睛。枕边是空的。属于苏晴的那个枕头平整得没有一丝凹陷,仿佛昨夜无人使用。他坐起身,环顾这间他们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卧室。一种冰冷的陌生感顺着脊椎爬上来。梳妆台空了。苏晴那些瓶瓶罐罐的护肤品、香水、首饰盒,全都不见了踪影。台面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圆形的灰尘印记,那是她常用的保湿喷雾瓶底留下的痕迹。林默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衣柜门敞开着。属于苏晴的那半边,空空如也。衣架整齐地挂着,上面空无一物。她的裙子、外套、衬衫,甚至那些塞在角落的备用拖鞋和围巾,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林默自己的衣物,孤零零地占据着另一半空间,显得拥挤又突兀。“苏晴?”他提高声音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撞出轻微的回响。他快步走出卧室,穿过客厅——茶几上她常看的时尚杂志没了,沙发扶手上她随手搭的薄毯也没了——冲进厨房。咖啡机旁她专属的马克杯不见了,冰箱门上那些她用磁铁贴着的备忘便签和拍立得照片,也消失得干干净净。整个公寓,属于苏晴的一切痕迹,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彻底抹去。仿佛她从未在这里生活过。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默。他冲回卧室,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解锁屏幕时甚至输错了一次密码。他点开通讯录,找到置顶的那个名字——“晴宝”,后面还跟着一颗小小的爱心。他按下拨号键。听筒里传来的不是熟悉的彩铃声,而是一个冰冷、机械、毫无感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空号?林默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挂断,再次重拨。结果一样。他退出通讯录,直接输入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十一位数字,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去,然后拨出。“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冰冷的提示音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猛地站起来,在房间里无意识地踱步,又尝试拨打了几次,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结果。那个他每天都会拨打几次、睡前会互道晚安的号码,那个承载着无数甜蜜和琐碎的号码,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林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许是手机出了问题?他拿起家里的座机,再次拨打苏晴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个令人绝望的“空号”提示。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攫住了他。他需要求证,需要从别人那里得到一点真实感。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好友陈浩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喂,默哥?这么早?”陈浩的声音带着被吵醒的沙哑。“耗子,”林默的声音有些发紧,“你……你最近有联系苏晴吗?或者,你知道她去哪了吗?”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陈浩带着明显困惑的声音:“苏晴?谁啊?默哥,你睡迷糊了吧?还是做噩梦了?”林默的心猛地一沉:“苏晴!我女朋友!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上个月我们还一起在你家吃过饭!”“女朋友?”陈浩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默哥,你……你没事吧?你哪来的女朋友?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一直单身啊!上个月?上个月你不是说家里有事,没来聚餐吗?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林默握着电话的手开始发凉,指尖冰凉。“耗子,别开玩笑!这不好笑!”“我没开玩笑啊!”陈浩的语气也严肃起来,“默哥,你真的没事?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幻觉?林默猛地挂断了电话。幻觉?他环顾这个被彻底清除了苏晴痕迹的家,这冰冷的空号提示,这怎么可能是幻觉?他不死心,又拨通了公司里关系不错的同事李姐的电话。“喂,小林?这么早?”李姐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李姐,不好意思打扰你。我想问一下,你……你知道苏晴今天请假了吗?或者,她有没有联系过你?”林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苏晴?”李姐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哪个苏晴?我们部门没有叫苏晴的啊?小林,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就是……就是经常来公司楼下等我下班那个,长头发,个子挺高的女孩……”林默描述着,声音却越来越低,因为他从李姐的反应里已经预感到了答案。“楼下等你下班?”李姐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和不解,“小林啊,你是不是最近加班太累了?我记得你一直都是自己下班走的啊,没见有女孩等你。你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林默没有再听下去,他默默地挂断了电话。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浑身发冷。他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朋友不知道苏晴。同事不知道苏晴。她的号码是空号。她的物品全部消失。整个世界都在用一种冰冷而统一的口吻告诉他一个“事实”:林默,你一直都是单身。他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扫过这个曾经充满两人生活气息,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个人痕迹的公寓。巨大的孤独感和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张了张嘴,想喊出那个名字,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死寂的房间里,发出清晰而冷酷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