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荆棘月

小满是在十岁那个冬夜，第一次看见挂在荆棘丛上的月亮的。

北风卷着碎雪沫子，刮过巷子口那片荒了的菜地，也刮过她单薄的旧校服外套。她刚挨了养父的打，后背火辣辣地疼，像被烧红的铁丝烫过。手里攥着的半块干硬馒头，早就冻得硌手，她却舍不得啃一口——那是她今晚唯一的吃食。

她蹲在菜地的篱笆根下，篱笆上爬满了枯死的荆棘，尖刺勾住她的衣角，像无数双瘦骨嶙峋的手，拽着她不让走。她抬头，看见墨色的天上悬着一轮月亮，明明是满月，却被云层裹着，泛着惨白的光，像一块蒙了灰的碎玉，偏偏又正正地落在那片狰狞的荆棘尖上，好像稍一动弹，就要被刺破，摔成满地的凉。

小满伸出冻得发僵的手指，想去够那轮月亮。指尖触到的，只有荆棘划破皮肤的锐痛，和寒风灌进喉咙的冰碴子。

她听见远处传来养母尖细的骂声，混着酒瓶碰撞的脆响，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她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膝盖，眼泪掉下来，砸在冻硬的泥土上，很快就结成了一小粒冰。

原来月亮也会被困住的。她想。

就像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