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视的加成下,月光下人物的倒影,根根丝发纤毫毕现。
绍月深呼一口气,应该去赴约了。他平复了一下复杂的心情,转身向后山的方向走去。
满月如弯弓,如果抛开别的不说,这绝对算的上是绝美!
后山。
绍月站在观前,这一次,他的心境已完全不同。血脉中的记忆还在回荡,先祖以生命封印魔物的决绝画面历历在目。
三百年后的今夜,轮到他了。
“你准备好了吗?”
苏雨柔从阴影中走出,她换了一身白色劲装,长发束起,手持一柄细剑。月光下,她的面容显得格外严肃。
“你怎么来了?”绍月问。
“守界人的职责。”苏雨柔走向观门,“封印激活的过程会很危险,我需要确保没有外力干扰。”
两人一同走进古观。月光透过破损的屋顶,照在神像和石剑上。此刻的石剑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淡金色的封印光膜忽明忽暗,黑气正从裂痕中疯狂涌出。
“最多还有一刻钟,封印就会彻底破碎。”苏雨柔沉声道,“你必须开始了。”
绍月点头。他走到神像前,咬破指尖,鲜血滴在石剑上。
血与剑接触的瞬间,异变陡生。
石剑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那些裂痕像是活过来一样,开始向四周蔓延。整个古观开始震动,墙壁龟裂,灰尘簌簌落下。
【血脉确认:绍家直系后裔】
【封印激活程序启动】
【警告:激活过程将消耗大量灵力,请宿主保持灵力输出】
绍月感到体内的灵力正被石剑疯狂抽取。他立刻运转引气诀,同时调动刚刚突破到炼气三层的所有力量。
金光越来越盛,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整个古观笼罩其中。光罩上浮现出复杂的符文,正是绍月在血脉记忆中看到的那些。
封印在修复。
但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石剑上的裂痕中,黑气突然暴涨,化作一只巨大的魔爪,与三百年前如出一辙。魔爪抓向绍月的心脏,速度快得无法闪避。
“小心!”苏雨柔拔剑刺向魔爪,但剑身直接从黑气中穿过,毫无作用。
魔爪触碰到绍月胸口的瞬间,他怀中突然飞出一样东西——是那半截流月剑。剑身爆发出青色光芒,与金光交织,挡住了魔爪的攻击。
流月剑悬在空中,剑身震颤,发出悠长的剑鸣。下一刻,它化作一道流光,飞向绍月手中的石剑。
两截剑,跨越三百年时光,在此刻合一。
完整的流月剑出现在绍月手中,剑身流转着青金两色光芒,一股磅礴的剑意从中爆发。绍月福至心灵,挥剑斩向魔爪。
剑光所过之处,黑气如冰雪消融。魔爪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缩回裂痕之中。
“就是现在!”苏雨柔大喊,“用你的血,完全激活封印!”
绍月没有犹豫,他用流月剑划过手掌,鲜血喷涌而出,洒在石剑和神像之上。
鲜血融入的瞬间,封印光罩骤然收缩,所有的金光凝聚成一点,然后轰然爆发。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超出了人类能感知的范围。绍月只看到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从古观中冲天而起,直入云霄。光柱中,无数符文流转、重组,构成一个无比复杂的立体封印阵法。
封印完成了。
但代价也出现了。
绍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空间像是水面上的倒影被石子打碎,破碎成无数碎片。
“时空迁越……”苏雨柔的声音变得遥远,“封印激活引发了时空乱流……绍月,抓紧流月剑!”
绍月下意识地握紧剑柄。流月剑发出温暖的光芒,形成一个护罩将他包裹。
然后,他看到了。
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三百年前的古观、先祖挥剑的背影、魔物入侵的场景、封印设立的过程……时间在倒流,又在前进,最后定格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山川倒悬,星辰近在咫尺。巨大的浮空岛屿悬浮在云海之上,仙禽异兽翱翔其间。远处,一座通天彻地的山峰直插云霄,山腰以上隐没在七彩霞光之中。
这里不是地球。
【警告:宿主已脱离原世界】
【检测到时空坐标偏移……】
【重新定位中……】
【定位失败】
【当前世界:未知(灵气浓度:极高)】
系统的提示音将绍月从震惊中唤醒。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桃林中,周围是茂密的桃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灵气。
“这里是.......”他喃喃自语道
桃林静寂,唯有微风拂过枝叶的沙沙轻响,以及那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的灵气。绍月站在落英缤纷中,恍若隔世。他低头看向手中已然合二为一、流转变幻着青金光芒的流月剑,又抬头仰望那倒悬山川与近在咫尺的奇异星辰,一个清晰的认知冲击着他——这里绝非地球。
【警告:宿主已脱离原世界】
【检测到时空坐标偏移……重新定位中……定位失败】
【当前世界:未知(灵气浓度:极高)】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确凿。
就在他心神激荡,试图理清现状时,一个略带惊喜与急切的声音从桃林深处传来:“绍月师弟?是你吗?你……你竟然在此?”
绍月循声望去,只见一人快步走来,身着与他记忆中太白宗弟子服相似的月白长衫,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关切,正是他记忆中那位关系尚可的二师兄——绍白。
“绍白师兄?”绍月下意识应道,血脉深处属于此界“绍月”的零星记忆碎片浮现,让他对眼前之人产生一丝本能的亲近与依赖。然而,长期穿越与战斗养成的警觉性,以及系统未散去的警告余韵,让他心中掠过一丝极细微的不安。
“真是你!”绍白快步走近,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喜悦,“前些时日听说你独自离宗,许久未归,师尊与我们都担忧得很。你气息为何如此微弱?受伤了?” 他的目光扫过绍月手中的流月剑,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与惊异。
“我……遭遇了些意外。”绍月含糊道,现代的灵魂让他无法立刻融入这种“师兄弟久别重逢”的戏码,只是暗暗调动所剩无几的灵力,保持警惕。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绍白越发靠近,语气充满了“兄长”般的关怀,“看你脸色苍白,灵力波动竟似只有炼气期?不对……你这血液的味道……” 他的鼻翼微微抽动,眼中那份“关切”迅速被一种混合着狂喜与饥渴的诡异神色取代,“如此芬芳……如此强大的本源气息!金丹修士的精血,哪怕被封,也是无上宝药啊!哈哈哈,天助我也!”
话音未落,“绍白”的面容骤然扭曲,白皙的皮肤下泛起不正常的猩红纹路,双眼变得赤红,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獠牙。一股阴冷、暴戾、充满血腥气息的威压猛地爆发开来,锁定了绍月。 “你不是绍白师兄!你是何物?!”绍月厉声喝问,流月剑瞬间横在身前,青金光芒流转。他明白了,此物是察觉到他血液的特殊(源自被封的金丹本源),伪装成师兄前来猎食!
“喋喋……区区炼气三层的小虫子,也配问本座来历?乖乖成为本座恢复功力的血食吧!”血魔所化的“绍白”狞笑着,身形如鬼魅般扑来,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它的目标明确——绍月那蕴含着惊人能量的脖颈血脉!
绍月虽惊不乱,流月剑本能地挥出,一道清冽的剑光斩向血魔。然而境界差距实在太大,血魔不闪不避,任由剑光划过身躯,只是黑红之气一阵翻涌便抵消了攻击。下一刻,冰冷的、带着腥气的触感已经贴上了绍月的脖子,獠牙刺破皮肤!
剧痛传来,绍月感到体内的血液、乃至那被封禁在深处的一丝丝金丹本源,都开始疯狂向脖颈伤口涌去,被血魔吸食!同时,一股阴寒邪异的力量顺着伤口侵入,试图冻结他的灵力与意识。
“呃啊——!”绍月怒吼,生死关头,他疯狂运转引气诀,同时意识沉入系统,“兑换!所有能用的攻击手段!”
【检测到宿主遭遇致命攻击,紧急预案启动。消耗剩余能量点,临时强化‘流月剑意’共鸣,激发‘破邪’属性!】
嗡——!
流月剑剧烈震颤,剑身上那些古老符文骤然亮起,青金光芒大盛,一股浩然堂正、专克邪祟的剑意自行勃发!绍月福至心灵,不顾被咬住的脖颈,将全身残余灵力乃至刚刚因为血液流失而激发出的一丝微弱金丹本源气,尽数灌入流月剑,反手一剑,狠狠刺向紧贴着自己的血魔躯体!
“噗嗤!”
流月剑的“破邪”属性对血魔产生了惊人的克制效果。剑尖毫无阻碍地刺入血魔体内,并非实体贯穿感,而是像热刀切牛油般,令其躯体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响,黑红之气疯狂逸散!
“不——!这是什么剑?!竟能伤我本源?!”血魔发出凄厉惨叫,吸食的动作被打断,它猛地松开绍月,试图后退。
但绍月得势不饶人,强忍着失血与眩晕,踉跄上前,流月剑连连挥斩。每一剑都带着系统临时强化的破邪剑光,对血魔造成持续伤害。血魔最初的大意和贪婪让它付出了代价,此刻在专门克制它的流月剑下,竟显得左支右绌,气息不断衰弱。最终,绍月拼尽最后力气,一剑刺穿了血魔的核心魔气团。随着一声不甘的尖啸,血魔所化的“绍白”身形彻底溃散,化作一缕污血和黑烟,消失在桃林灵气中,只留下一件破损的弟子服和淡淡的腥气。
绍月拄着剑,大口喘息,脖子上伤口血流不止,灵力近乎枯竭,眼前阵阵发黑。险胜,真正的险胜。若非流月剑恰好克制,若非系统关键时刻的辅助,他此刻已成干尸。
这边的灵力剧烈波动和邪气爆发,显然惊动了某些存在。
不多时,一道恢弘的神念扫过这片桃林,略作停顿,似乎确认了血魔气息的消散和绍月的存在。
太白宗,云霄殿内。
掌门清虚真君端坐云床,缓缓睁开双目,眸中似有星河运转。他方才神念感应,已知晓大概。“桃林方向,有血魔气息出现又消散……还有绍月那孩子微弱的气息。他果然在那里。”
侍立在一旁的二师兄绍白(本尊)眉头微皱,神色间并无多少对师弟的关切,反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与这个曾经天才横溢、如今却沦为“废物”的师弟本就关系平平,甚至因其过往光环而有些隐秘的嫉厌。
清虚真君将绍白的反应看在眼里,并未多说,只是淡淡吩咐:“绍白,你去稳定外围禁制,防止还有魔物潜伏。至于绍月……”他目光转向殿外,“孤月。”
“弟子在。”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殿门处,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位身穿玄黑劲装、背负长剑的青年。他面容冷峻,眉眼如刀,正是绍月的三师弟,孤月。
“你去将你绍月师兄带回。他情况似乎不佳,勿要耽搁。”清虚真君道。 “领法旨。”孤月颔首,并无多言。转身一步踏出殿外,背后长剑“离殇”自动出鞘,化作一道乌光落于他脚下。剑身略宽,隐有暗纹流动,散发着一股沉凝杀伐之气。孤月踩上离殇剑,剑光一闪,便化作惊鸿,直向桃林方向射去。
不过片刻,剑光落地,孤月已来到踉跄欲倒的绍月面前。他目光扫过现场残留的邪气痕迹、破损衣物以及绍月脖颈的伤口和手中奇特的流月剑,冷峻的脸上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能独自斩杀此獠,倒未丢尽颜面。”孤月开口,声音如其人般清冷。他抛过一个玉瓶,“凝元丹,服下,止血回气。”
绍月接过,依言服下。丹药入腹,化为一股暖流,迅速稳住伤势,恢复了些许气力。“多谢……孤月师弟。”他根据记忆称呼道。
孤月点点头,不再多言,离殇剑再次浮起,变大些许。“上来,师尊要见你。”
绍月踏上飞剑,剑光升起,稳稳向着太白宗核心区域飞去。俯瞰下方,只见群山巍峨,殿宇楼台依山而建,掩映在云雾霞光之中,时有仙鹤灵禽飞过,偶见剑光或法宝光芒略过 一派仙家气象。只是绍月以现代人眼光看去,除了震撼,更多的是陌生与疏离。
或许是察觉到他气息中的迷茫与对周遭景物的陌生审视(绍月并未完全隐藏),一直沉默的孤月在前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算是解释:
“此地乃天元界东域,太白山脉。我太白宗立宗于此已三千七百载,以剑修闻名。宗门分内门外门,你我皆属内门弟子,居主峰‘天剑峰’周边。宗门戒律,首要便是不得同门相残,不得勾结魔道,其余细则,《太白律令》中有载,你……自行回顾。”
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言辞:“修士世界,弱肉强食乃常理。修为境界,自下而上为初逾、段入、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每境分九层。你既已归来,往日修为被封之事,自有师尊定夺。在外行走,谨记宗门身份,莫堕了太白之名,也莫轻易信人,今日之险,便是教训。”
寥寥数语,算是将最基本的世界观和宗门情况点给了绍月这个“失忆”或“状态不对劲”的师兄。
绍月默默记下,心中稍定,至少有了初步的认知框架。“多谢师弟提点。”
谈话间,离殇剑已飞至天剑峰顶,落在巍峨的云霄殿前。殿门洞开,清虚真君的身影端坐于云气缭绕之中,目光平静地看向走入殿内的两人,最终落在伤痕未愈、气息萎靡却手持奇异古剑的绍月身上。
“弟子绍月,拜见师尊。”绍月学着孤月的样子,依礼参拜。心中却思绪翻腾,不知这位深不可测的掌门师尊,会如何看待他这个“八脉全封、金丹蒙尘”,却又从异界携古剑归来的弟子。
清虚真君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却带着无形的威压:“回来便好。绍月,上前来,让为师看看,你这番离奇遭遇,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