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学期，学校搞了个什么“年级学习互助计划”。
简单说，就是让成绩好的同学，自愿报名去别的班当“小老师”，每周固定两节课，给其他班的同学讲题。
曾浩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无聊。
第二反应是：齐叶拓肯定会被报上去。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读，年级群里就刷出了一张“学习互助名单”，理科二班那一栏，赫然写着——
【辅导人：齐叶拓】
【辅导对象：高一（1）班】
曾浩锡：“……”
高一。
还是个一班。
高一的小孩，一个个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女生多，话多，问题也多。
曾浩锡脑子里已经自动浮现出画面：一群小姑娘围着齐叶拓问问题，“学长你好厉害”“学长你讲得好清楚”“学长你有女朋友吗”。
他心里那股酸意，像被谁往醋缸里按了一下，咕嘟咕嘟往上冒。
“你要去给高一讲课？”早读下课，他堵在二班门口，拦住正往外走的齐叶拓。
“嗯。”齐叶拓手里还拿着一叠资料，“老师让我去试试。”
“你很闲？”曾浩锡盯着他，“你自己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齐叶拓挑眉，“你又想干嘛？”
“没干嘛。”曾浩锡别开视线，“就觉得……高一那帮人，挺吵的。”
“你不也从高一过来的？”齐叶拓笑，“那时候你也挺吵。”
“我那叫活泼。”曾浩锡嘴硬，“他们那叫闹腾。”
“你放心。”齐叶拓看着他，眼底带着一点笑意，“我只负责讲题，不负责聊天。”
“谁担心你聊天了。”曾浩锡哼了一声，“你爱聊不聊。”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下午那节自习课，他还是坐不住了。
“你干嘛去？”同桌抬头看他。
“上厕所。”曾浩锡抓起水杯，“憋不住了。”
厕所的方向跟高一教学楼正好相反。
他脚步一转，直奔高一那边。
高一（1）班在一楼靠楼梯的位置，离走廊不远。他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道题的关键在于，你要先判断函数的单调性，再去求最值。”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曾浩锡靠在走廊的墙上，往教室里瞥了一眼。
齐叶拓站在讲台上，穿着普通的校服，袖子挽到手肘，手里拿着粉笔，正在黑板上写步骤。
下面坐着一整班的高一学生，大部分都在认真听讲，有几个女生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讲台上的人，脸上写满了“崇拜”两个字。
“哇，学长字好好看。”
“好厉害啊，这题我看了半天都没懂。”
“他就是高二理科二班的那个学霸吧？”
“对啊对啊，听说年级前十呢。”
窃窃私语顺着门缝飘出来，钻进曾浩锡耳朵里。
他捏着水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点。
讲台上，齐叶拓像是察觉到了门口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上。
曾浩锡心里一紧，下意识挺直了背，装作路过的样子，抬脚就要走。
“曾浩锡。”
他脚步一顿。
那声音不大，却准确地叫住了他。
高一（1）班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往门口看过来。
曾浩锡：“……”
他硬着头皮走进去：“干嘛？”
“你怎么在这儿？”齐叶拓问。
“路过。”曾浩锡说，“顺便看看你有没有误人子弟。”
“哦。”齐叶拓点点头，“那你觉得，我讲得怎么样？”
曾浩锡扫了一眼黑板上的解题步骤，哼了一声：“还行吧，勉强看得过去。”
“学长，你们是朋友吗？”一个女生忍不住问。
“嗯。”齐叶拓说，“很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曾浩锡下意识接了一句。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秒。
齐叶拓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
“我——”曾浩锡卡壳。
他总不能当着一屋子高一小孩的面，说“我们是互相喜欢的人”吧？
“我们是同桌。”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高二又不是同桌。”齐叶拓淡淡地拆穿。
“那也是——前同桌。”曾浩锡说。
“哦。”齐叶拓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对下面的学生说，“你们先自己做两道题，我出去一下。”
他走下讲台，和曾浩锡一起走出教室。
走廊里没什么人，午后的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地上。
“你怎么来了？”齐叶拓问。
“我说了，路过。”曾浩锡喝了一口水，“你讲课讲得那么难听，我怕他们听不下去。”
“你刚刚不是说还行？”齐叶拓笑。
“那是给你留面子。”曾浩锡别开视线，“高一那帮人，懂什么。”
“你刚刚那表情，”齐叶拓看着他，“好像不太高兴。”
“我哪有不高兴。”曾浩锡嘴硬，“我高兴得很。”
“哦。”齐叶拓点点头，“那我以后多来给他们讲几节。”
“你敢。”曾浩锡脱口而出。
“怎么？”齐叶拓挑眉，“你吃醋？”
“谁吃醋了。”曾浩锡瞪他，“你别自恋。”
“那你干嘛站在门口看了十几分钟？”齐叶拓问。
“我……”曾浩锡被噎住，“我那是——在思考人生。”
“思考什么人生？”齐叶拓笑，“思考要不要也来给他们当小老师？”
“我才不去。”曾浩锡说，“高一那帮小孩，太吵。”
“你刚刚不是说，你从高一过来的时候，叫活泼？”齐叶拓慢悠悠地说。
“那不一样。”曾浩锡说，“我那时候，也没这么花痴地看着老师。”
“你刚刚也挺花痴地看着我。”齐叶拓说。
“……”曾浩锡被反将一军，脸有点红，“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齐叶拓看着他，突然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那你刚刚，是在吃醋吗？”
“不是。”曾浩锡别开视线，“你想多了。”
“那你为什么，”齐叶拓继续，“一脸‘谁敢靠近我就揍谁’的表情？”
“我那是——”曾浩锡想了想，“牙疼。”
“牙疼？”齐叶拓挑眉，“那你捂的是杯子，不是脸。”
“我……”曾浩锡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干脆转守为攻，“那你呢？你给他们讲题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干嘛？”
“我笑了吗？”齐叶拓问。
“当然笑了。”曾浩锡说，“笑得可温柔了，比给我讲题的时候温柔多了。”
“那是因为，”齐叶拓说，“他们比你乖。”
“……”曾浩锡炸毛，“我也很乖好不好！”
“你乖？”齐叶拓似笑非笑，“你上课睡觉的时候，怎么不乖？”
“我那是闭目养神。”曾浩锡说，“再说了，我那是在你讲题的时候才睡，给你面子。”
“给我面子？”齐叶拓乐了，“你睡觉还给我面子？”
“当然。”曾浩锡说，“你看，你一讲题我就犯困，说明你讲课很有催眠效果，很专业。”
“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齐叶拓问。
“那倒不用。”曾浩锡说，“你以后少给高一那帮人笑就行。”
“那我给谁笑？”齐叶拓问。
“……”曾浩锡耳根有点红，“给我笑。”
“好。”齐叶拓很爽快地答应了，“那我以后只给你笑。”
曾浩锡被他这句“只给你笑”砸得有点晕，心跳不自觉快了一拍。
“你别乱说。”他嘴上还在逞强，“谁稀罕。”
“那你刚刚吃醋的时候，怎么不说你不稀罕？”齐叶拓问。
“我都说了我没吃醋。”曾浩锡坚持。
“那行。”齐叶拓点点头，“那我回去继续给他们讲题了。”
“你还讲？”曾浩锡皱眉。
“老师安排的。”齐叶拓说，“我总不能拒绝。”
“你可以。”曾浩锡说，“你就说你最近学习任务重，没空。”
“我学习任务不重。”齐叶拓说，“你作业我都帮你写了一半。”
“那你也可以说，”曾浩锡想了想，“你要陪你——前同桌复习。”
“你要我陪你复习？”齐叶拓问。
“……”曾浩锡咬咬牙，“要。”
齐叶拓看着他，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那你刚刚是不是应该，说一句好听的？”他问。
“什么好听的？”曾浩锡警惕。
“比如，”齐叶拓慢悠悠地说，“‘我吃醋了，你别给别人讲题了，给我讲’。”
“……”曾浩锡脸彻底红了，“你做梦。”
“那我回去给他们讲了。”齐叶拓转身就要走。
“喂。”曾浩锡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齐叶拓回头：“嗯？”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远处某个班传来的朗读声。
曾浩锡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那你……少给他们笑。”
“只给你笑？”齐叶拓问。
“……”曾浩锡瞪了他一眼，“你再重复一遍试试。”
“好。”齐叶拓收敛了笑意，“那我回去了。”
“嗯。”曾浩锡松开他的袖子，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下课来我们班。”
“干嘛？”齐叶拓问。
“给我讲题。”曾浩锡说，“高一那帮人会的，我也要会。”
“行。”齐叶拓点头，“那你等我。”
他转身回了高一（1）班。
门关上的一瞬间，曾浩锡才反应过来——
自己刚刚，好像真的，算是承认吃醋了。
不过，承认就承认吧。
谁让那个人是齐叶拓呢。
他哼了一声，转身往楼梯口走，脚步却不自觉轻快了一点。
至少，有一点他很确定——
齐叶拓是他的。
高一那帮小孩，只能远远地看着。
真正能让齐叶拓在下课铃一响就飞奔过去的人，是他。
真正能把人从别的班“抢”回来的人，也是他。
吃醋就吃醋吧。
反正，他有这个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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