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胎儿,蜷缩在母亲的子宫里,看来是个女儿,只是胎儿发育有些畸形,头比身子大,四肢短,身子也小小的,看样子生下来以后不好养活啊。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母亲会嫌弃自己的孩子丑,漂亮美貌的女人看着自己手里胎儿的四维彩超图像,左手轻轻的抚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充满了母亲的慈爱。
走进来的男人,看着妻子关心的问道:
檀玉林今天觉得怎么样?孩子有没有调皮?
严蒋蓉你放心吧,檀瑰很乖的
檀玉林我们的女儿叫檀珠?
严蒋蓉是瑰这个字啦!
严蒋蓉我们姓檀,此檀,是紫檀木的檀。木中之王,其质坚如铁,其色沉如夜,其香宁神安魂,是能镇宅、能传世的木头。这个姓氏是祖上盼着子孙能如檀木一般,沉得住气,镇得住场,经得住百年的风雨。
可是瑰这一字,就是鬼中之王的意思啊,寓意属实是不怎么好,瑰形同鬼之王,属阴,但是只要自己的妻子喜欢这个字,那又怎么样。
檀玉林端给严蒋蓉一碗补汤,里面赫然有一枚蛇胆,看样子这枚蛇胆是一定要吃下不可了。
檀玉林蓉蓉,只要吃下这一枚蛇胆,方可聚齐九九八十一将,如果这蛇仙的命格一旦塑造成功,你和我们的女儿瑰瑰一定会母女平安的,到那个时候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有益的。
严蒋蓉看着鸡汤碗里面的蛇胆,隐隐的一抹鲜红色,微微点头,面无表情的喝下了这玩补汤,顺带咽下了拿枚蛇胆。鲜血的咸腥味和蛇胆的苦涩顺着女人的喉咙一滑入腹中,严蒋蓉捂着嘴半干才勉强压下想要呕吐的欲望。
腹中的羊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清澈的羊水变得一片浑浊。一条红色的条状突兀的向着小女婴袭来,突然进入小女婴的额头里,小女婴还在娘胎里就感到了疼痛,里,小女婴还有一声,进入的蛇胆变成了一枚金色小蛇的印记消失不见。小小的女婴似乎有些不安,可是无人可以安慰她,睁开眼睛的小女婴瞳孔竟然不是人类的瞳孔,而是冷血动物独有的竖瞳,两颗尖尖小小的蛇牙从女婴嘴里钻出,随后收回。
小女婴的手四处摸索找到了脐带,一只手抓着脐带,另一只手的大拇指被小女婴贪吃的塞入口中吸吮很是惬意。自我安抚情绪成功以后,小女婴闭上了眼睛。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晚上,电闪雷鸣,万蛇涌动,似是不安,恐有大事发生。
严蒋蓉啊—!
沪市的一家妇产科里传来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呼痛声音,声音凄厉,听得人不禁落泪。严蒋蓉疼了这么长时间了,可是孩子迟迟生不下,一天一夜的时间,不只是大人危险孩子也危险啊,如何让人不揪心。
檀玉林紧紧地抓着妻子的手不停得安抚她的情绪,眼眶红肿湿润的仿佛要落下泪来,恨不得替妻子受这份罪。他不想要孩子,一点都不想要,早知道道生孩子会让她这么疼,就不要孩子了。他当初就不应该心软,听了妻子的话,却结果她这么受罪,还身处险境,葵玉林自责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窗外电闪雷鸣中,一个矮胖的身影,出现在雷电的一亮一暗之间,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太太出现在护士台前看着值班的小护士。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熟的小护士猛然惊醒,黑色的雨衣上满是雨水,仔细看还有些许的泥土,小护士的目光往来人的下方看,竟然看不到脚!小护士匆匆的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正好是半夜十二点,小护士心都凉了半截,牙齿有些打颤。她该不会......该不会见鬼了吧!
王老太小姑娘,我问你个事,1324号病房怎么走啊?
小护士没反应过来。
王老太你这小姑娘怎么不搭理人,老太太我问问话呢!
黑色雨衣之下,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小护士赫然松了一口气。她刚指完路,老太太一下子就从她眼前消失了。只有地上湿漉漉的雨水痕迹,证明刚才这个地方有人来过。给小护士吓得搓了搓胳膊,顿时就得医院里的气温下降了好几个度,直逼零下。
檀玉林许医生,剖腹吧,我太太就要不行了
眼眶红肿的檀玉林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妻子受苦了,再次喊来医生检查。谁知道医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王老太不可以!我还没同意呢!
正是刚才找小护士问话的老太太。
檀玉林妈,你来了
檀玉林迎了上去,看也没看檀玉林一眼,绕过檀玉林的身子,径直走到严蒋蓉病床前,斜了一眼。
王老太别叫我妈!
王老太生个孩子都那么费劲!我们老檀家要你有什么用?
老太太板着个脸,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眉头紧锁,显得那张布满沟壑的脸格外的可怕。严蒋蓉和檀玉林两口子,一时之间谁都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出。
许医生的临床经验丰富,立刻就脑补出了一场家庭伦理剧,恶毒婆婆软媳妇的狗血剧情。
但是许医生本着医德操守,他还是上前一步和老太太说:
许医生这位阿姨,您儿媳妇的情况不太乐观,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宫口只开了不到二指,再这么下去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有危险啊!
许医生现在的科技还有剖腹产的技术都很成熟了,不会有危险的,您看.....。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
王老太老婆子我自有办法
许医生又惊又惧,不由地赶紧闭嘴。
王老太你出去,没喊你的话,不准进来,听见没
许医生有些无措地看着檀玉林,示意他想想办法,后者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示意他出去。许医生看着这一家三口这是闹怎样啊,无奈地叹了口气出去了。
王老太太那木了似的目光,在自己儿子檀玉林身上钉了半晌,里头那点火气,像烧尽的香灰,风一吹就散了,只剩下一摊冰冷的、被命运反复踩踏后的死寂。
她开口,声音是哑的,像被砂纸磨过喉咙。
王老太玉林
王老太你的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然孤星'。克父克母克麦克子,你自己心里……真就没个数吗?
她没看儿子惨白的脸,目光挪到病房上瑟缩着的儿媳严蒋蓉身上,那点死寂里又泛起一丝活气,是疼的,也是恨的。
王老太还有你,蒋蓉。当初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唾沫星子都说干了!这男人,他命里就带着刀子,谁挨着他,刀子就割谁的家!你爹你娘,你兄弟姐妹,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他这命格带累着倒霉!可你呢?十头牛都拉不回的犟!非往这火坑里跳!
她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积攒最后一点力气:
王老太我见实在劝不住,没法子,只能退一步
王老太闺女,你非要跳,我不拦了。可你得跟娘学,学点傍身的本事,万一……万一将来有点什么,你能护着自己一口气,别让人把骨头都嚼碎了
她猛地睁眼,浑浊的老眼里迸出泪来,混着绝望,直直砸在檀玉林脸上:
王老太可她学了什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心思全在你身上!就学了个一知半解,皮毛都算不上!如今好了……报应来了。不是报应在你们身上,是报应在我那刚落地、还没看清这世道的孙女身上!
她颤巍巍地抬起手指,指向向村子后山那片阴森的老林子
王老太檀家村!你们檀家祖上造的孽,欠的血债!当年为了几两散碎银子,敢去刨那大蛇的窝,夺它的宝,害它子嗣死绝!这债,在土里沤了百十年,如今……如今要应在我瑰瑰身上了!他们要我的瑰瑰去填债!要她去……去嫁给那条记仇千年、冷血透骨的畜生!
最后几个字,她是嘶吼出来的,破了音,像濒死的兽。"扑通"一声,她对着医院里的墙壁,直挺挺跪了下去,额头"砰砰"地磕在硬硬的地面上
王老太常二爷!常二爷您开开眼!弟子王婆子,求您了!给您磕头了!您给瞧瞧,给指条活路!无论如何,想什么法子都行,救救我那苦命的孙女檀瑰!不能让她……不能让她走那条绝路啊!
她抬起头,额上一片青红,老泪纵横,混杂着地上的灰土,在沟壑纵横的脸上冲出几道狼狈的痕迹。
王老太那条蛇……它算哪门子的仙家!说好听了是占了山头的精怪,说不好听的,就是个心眼比针鼻还小、报复心比砒霜还毒的畜生!它要的不是香火,是要人!是要我的瑰瑰去填它那无底洞的怨气,是要她……要她年纪轻轻就去当什么'蛇娘子',去受那比死还难熬的活罪啊!!
王老太常二爷!求您大发慈悲!看在弟子这么多年,诚心供奉的份上,无论如何,想个法子,破了这局!不能让我孙女,跳进那个火坑,那比立时三刻要了她的命还毒,还脏啊!!
屋子里死寂一片,只有王老太太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破碎呜咽,像破风箱在拉。檀玉林面无人色,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软软地靠着墙,眼神空得吓人。严蒋蓉早已泪流满面,死死咬着嘴唇不愿出声,仿佛一松懈神经孩子就会被看不见的黑暗夺走。
地上摆着香炉上,三炷请神的香静静地燃着,烟气笔直上升,却在接近房梁时,莫名地打了个旋,纠缠在一起,久久不散。王老太刚磕完头,还没来得及喘匀那口气,就见屋里的空气“噗”地一下,像被开水烫开的水泡,猛地扭曲起来。紧接着,一条绿油油的、碗口粗的大蛇虚影,凭空就从那扭曲的空气里钻了出来,快跟一道眼影似的,“嗖”地一下就缠上了王老太的身子。王老太浑身一僵,眼睛猛地瞪圆了,喉咙里发出一阵“嘀嘀”的怪响”。
眨直了眼睛,她佝偻的身躯挺得笔直,脸上那股子老态和愁苦一下子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威严和一股子……野劲儿!她整个人身上,都浮起一层淡淡的、青绿色的蛇形虚影,那虚影盘绕着她,头高昂着,两只金色的竖瞳冷冷地扫过屋里的人。
男女混声,蛇类嘶嘶气,语调沉稳。
常仙吵什么吵……王婆子,你这点出息,还当什么出马仙
他(她)的目光越过檀玉林夫妇,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在看一个看不见的人。
常仙这事……难办。这是你们檀家村,不,是你们檀家祖上造下的孽。当初那一条,不是什么普通的蛇,是我们柳仙一脉的老祖宗!人家辛辛苦苦修炼了上千年,眼瞅着就要到火候,能化身成龙了,正窝在哪个山旮旯里安安心心蜕层皮呢!
常二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夹杂着敬畏和愤怒的复杂情绪。
常仙就让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摸了去,扒了皮,挖了肉,把人家的蛇胆给掏了
奶奶问我的时候,我说怕。我是真的很怕。比第一次在身上摸到那些冰凉鳞片时还怕,比肚子里的东西第一次动的时候还怕。
后山坟地的那条小路,我走了二十五年,从没觉得那么长过。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我护着肚子,走得很慢。我爸走在最前面,背挺得笔直,可我看得见他后颈上新冒出来的白头发。妈扶着我,我能感觉到她的手比我的还凉,还抖。
我们远远就看见那口棺材了。在山坳最背阴的地方,黑沉沉的,像个趴在那里的怪物。走近了,才发现那上面爬满了蛇。不是梦里那种模糊的影子,是清清楚楚、一条一条、盘在棺盖上的蛇,红的,黑的,暗绿的,一动不动,像给棺材镶了一层活的、冰冷的边,棺材上的蛇影像是那条大蛇不甘心的幻象。
我腿一下子就软了,我想跑,想离开这里,可是我不能跑,我不能。妈死死攥着我的胳膊,我爸回过头,眼睛红得吓人,哑着嗓子说:
檀玉林瑰瑰,不怕啊,爸在这儿,不管怎么样,爸爸都保护好你
我知道我爸在这儿,妈在这儿,奶奶也在。可棺材在那儿,那副棺材就好像是一张长满獠牙的大嘴要把我吞噬进去。奶奶点上了带来的香,对着棺材拜了又拜,嘴里念叨着求山神土地、过往仙家保佑的话。烟雾被风吹得乱飘,熏得我眼睛发酸,想流眼泪,我红着眼眶,咬着嘴唇内里都有牙印子了,可是我不敢哭出声,我怕我爸我妈心理更难受,他们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睡棺材里。
天一点点暗下来,风越来越大,吹得周围的荒草和歪脖子树呜呜地响,像好多人在哭。我总觉得那些草稞子后面,影影绰绰的,有东西在看着我们,看着我的肚子。又冷,又饿,又怕,肚子还不合时宜、轻轻地动了一下,好像在提醒我,我带着个什么样的“东西”,我不知道肚子里的蛇种会不会保护我,我只想它们不要从肚子里就吃空了我,那样很疼的。
我爸抹了抹眼,忍下了眼泪。爸爸的声音很干,他走过来,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抬手,很轻地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就像我小时候那样。
檀玉林瑰瑰,进去吧。就......就在里面待着,捂好耳朵,闭上眼睛,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天一亮,爸爸就来接你,好不好,爸爸带着我们瑰瑰最喜欢吃的东西来,我闺女一向胆子大,什么都不怕的
我点点头,喉咙里像堵了团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我不想要好吃的,我想回家,想打掉我肚子里的脏东西。棺盖被我爸和妈还有费力地推开一道缝,刚好够我侧身进去。里面黑得看不见底,一股陈年的、混着土腥和木头腐朽的气味猛地冲出来。我胃里一阵翻腾。我想吐,可是我什么都吐不出来,嗓子好难受,我把涌上来的胃酸咽下去,那种味道好恶心。
严蒋蓉瑰瑰
带着哭腔,妈妈喊了我一声。
我没敢回头。我怕一回头,看见他们的脸,我就真的没有力气进去了,我怕我回头就看到他们了,我怕他们看到我在哭,我不想他们难受。我闭上眼睛,心一横,蜷着身子,挤进了那道缝隙里。里面比我想的还要窄,还要冷。背脊贴上棺底的瞬间,那股寒意顺着骨头缝就钻了进去,激得我狠狠打了个哆嗦。我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听着外面爸和妈费力地把棺盖重新推回原位的沉闷声响,还有奶奶压抑的、低低的哭声。
我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喉咙里像堵了满满一团湿棉花,又热又胀,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只能用力地、小幅度地点头。我怕我一张嘴,出来的不是话,是再也收不住的嚎啕大哭。最后一点光,被彻底关在了外面。
世界突然就静了。不,不是静,是那种被厚重木头闷住的、诡异的安静。风声、哭声,都变得很远,很模糊。只有我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还有因为冷和害怕,牙齿磕在一个人像虾米一样猛地弹起来,蜷缩成一团,额头“砰”地撞在头顶的棺板上,眼前金星乱冒。冷汗几乎是“唰”一下涌了出来,瞬间就湿透了里衣,湿冷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冻得我直哆嗦。更可怕的是,腿间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黏腻地顺着腿往下流......。
然后,那股熟悉的、尖锐的坠痛,就在这时候,猛地从小腹炸开了。跟以前的疼都不一样。这次疼得特别实在,特别凶,像有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我肚子里的东西,狠狠地往下拽。我疼得一下子就蜷缩起来,额头重重地磕在前面的棺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瞬间就湿透了衣服,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更难受了。
“嘶……嘶……”
那声音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蛇信子,贴着棺材板的纹路爬进来,带着湿冷的腥气,裹着女人的尾音,却又混着蛇类吐芯的黏腻。我浑身的汗毛“唰”地竖起来,连呼吸都凝在喉间——听不真切,可每个音节都像冰锥往脑子里扎,一下一下,撞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还……我……命……来……还……我……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