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被拉扯的瞬间，林涯看到了影煞残留的记忆碎片。

　　三万年前的战场，天衍宗修士前仆后继，以血肉之躯构筑封印。影煞在最后时刻，将一缕分魂藏在二十三件虚无法器中，等待东山再起。

　　“钥匙之主……你的血……是最好的祭品……”

　　黑色锁链越缠越紧，林涯感觉自己的灵力正在被快速抽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主人！”金羽鹤在她身旁挣扎，金色火焰喷吐，但锁链纹丝不动。

　　“没用的……”影煞的残魂在她脑海中低语，“虚无锁链……能吞噬一切能量……挣扎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林涯咬牙，试图调动窥天镜的力量，但镜子也被锁链束缚，灵光暗淡。

　　难道……要死在这里？

　　不。

　　她看向手中的净世钟。

　　钟身在锁链的束缚下，依然散发着温润的佛光。

　　慧明说过，净世钟认主需佛缘，她虽无佛缘，但……

　　“佛缘是什么？”她突然问影煞。

　　影煞一愣：“什么？”

　　“我说，佛缘是什么？”林涯重复，“是信仰？是修为？还是……一颗慈悲心？”

　　“你问这个干什么？”影沙警惕。

　　“好奇。”林涯笑了，“反正我要死了，满足一下好奇心不过分吧？”

　　影煞沉默片刻，似乎在判断她耍什么花样。

　　但最终，它还是回答了：

　　“佛缘……是‘悟’。悟透生死，悟透因果，悟透……众生平等。”

　　“众生平等？”林涯喃喃，“那虚无呢？它也属于众生吗？”

　　“虚无是灭世的灾厄，岂能算众生！”影煞厉声。

　　“可它也是生灵，只不过……来自天外。”林涯轻声道，“慧明大师说，要彻底解决虚无，得把它送回老家，而不是消灭。”

　　“送回老家？”影煞狂笑，“天真！虚无吞噬一切，哪有老家可言！”

　　“有的。”林涯肯定，“《天衍封印全解》里记载了，虚无来自‘归墟’，一个只有虚无的世界。它来到我们这里，是因为……饿了。”

　　饿了？

　　影沙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饿了。”林涯重复，“归墟没有物质，没有能量，只有永恒的虚无。虚无来到我们这里，是为了‘进食’。它吞噬灵气、吞噬生命、吞噬一切，是为了……活下去。”

　　这是她从玉简里看到的最震撼的真相。

　　虚无，不是灭世的恶魔。

　　它只是一个……饿疯了的流浪者。

　　“不可能！”影煞嘶吼，“虚无是灭世之灾！是万恶之源！”

　　“那你呢？”林涯反问，“你被虚无侵蚀，成为它的爪牙，是为了什么？力量？复仇？还是……你也饿了？”

　　影煞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锁链的束缚，似乎松动了一丝。

　　“我……”影煞的声音变得迷茫，“我原本是……天衍宗的护山灵兽‘墨鳞’……三万年前，宗门覆灭，我重伤垂死……是虚无……救了我……”

　　“它赐予我力量，让我报仇……让我……活下去……”

　　“可你报的，是谁的仇？”林涯追问，“天衍宗的仇人，是虚无。可你现在，却在帮虚无，对付虚无的敌人。”

　　“我……”

　　“你被虚无侵蚀了神智，成了它的傀儡。”林涯叹息，“但你内心深处，还记得自己是谁，对吗？”

　　“……对。”

　　“那就醒来。”林涯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净世钟，“看看你守护了三万年的世界，看看这些……还在为封印虚无而战的修士。”

　　她敲响了钟。

　　“铛——！！！”

　　钟声，不再是攻击，而是……呼唤。

　　呼唤迷失的灵魂，呼唤被遗忘的初心。

　　金光如晨曦般洒落，笼罩整个峡谷。

　　七只妖兽同时停止攻击，眼中的黑色逐渐褪去。

　　三头黑蟒的三个头颅，慢慢低垂，化作一个沧桑的老者虚影——正是墨鳞。

　　双头秃鹫合二为一，变成一只神骏的白鹰。

　　独眼巨熊的独眼恢复清明，露出一双温和的熊眼。

　　八爪蜘蛛、三尾妖狐、铁背鳄龟、飞天鼠……它们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茫然地看着四周。

　　锁链，寸寸断裂。

　　林涯脱困而出，金羽鹤也挣脱束缚，展翅长鸣。

　　“我……我在做什么？”墨鳞看着自己的双手，声音颤抖，“我……我又差点毁了封印……”

　　“前辈，醒醒就好。”林涯轻声道。

　　墨鳞抬头，看着她手中的净世钟，突然跪下：

　　“墨鳞……叩谢大师点化！”

　　其他六只妖兽也纷纷跪拜。

　　“你们……”林涯惊讶。

　　“我们愿追随大师，赎清罪孽！”墨鳞郑重道，“三万年来，我们助纣为虐，罪孽深重。请大师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守护封印，弥补过错。”

　　林涯看向玄机子和云澜真人。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

　　“好。”林涯扶起墨鳞，“但你们要发誓，永不背叛封印，永不伤害生灵。”

　　“我发誓！”墨鳞立下天道誓言。

　　其他六只妖兽也纷纷发誓。

　　誓言成立，天道感应，七道金光落下，笼罩它们——这是天道认可的标志。

　　从今往后，它们若违背誓言，将神魂俱灭。

　　“现在，七件虚无法器……”林涯看向那七件还在散发着黑光的法器。

　　“交给我们。”墨鳞道，“我们用三万年被侵蚀的经验，能净化它们。”

　　他和其他六只妖兽围成圈，各自吐出一滴精血，落在法器上。

　　精血与虚无之力对抗，发出“滋滋”的声响。

　　但这一次，虚无之力被逐渐压制、净化。

　　一个时辰后，七件法器全部恢复原貌——不再是虚无法器，而是上古法宝。

　　一面幡旗、一枚玉佩、一根发簪、一面铜镜、一块石头、一把短刀、一颗珠子。

　　“这些……原本就是天衍宗的宝物。”墨鳞叹息，“被影煞污染，成了祸害。现在，物归原主。”

　　他将七件法宝捧给林涯。

　　林涯接过，能感觉到其中纯净的灵气。

　　“多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墨鳞深深鞠躬，“若非大师，我们还将浑噩下去，成为千古罪人。”

　　危机，解除了。

　　而且，多了七个强大的盟友——墨鳞是元婴初期，其他六只妖兽都是金丹后期。

　　玄机子撤去阵法，众人都松了口气。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云澜真人感慨，“以德报怨，点化迷途……林丫头，你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厉害。”

　　“只是运气好。”林涯谦虚。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运气。

　　是她的慈悲心，和净世钟的共鸣，才唤醒了迷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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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清风观，七只妖兽暂时留在后山修养。

　　墨鳞化为人形——是个黑衣老者，沉默寡言，但眼神清明。

　　白鹰取名“云霄”，化形为白衣青年，擅长速度。

　　巨熊叫“石山”，化形为憨厚壮汉，力大无穷。

　　蜘蛛、妖狐、鳄龟、飞鼠也各有姓名，各自负责一摊事务：蜘蛛“织雨”负责警戒，妖狐“魅影”负责情报，鳄龟“铁甲”负责防御，飞鼠“疾风”负责传讯。

　　清风观的实力，瞬间暴涨。

　　柳如月安排它们住下，又定制了专门的制服——深青色道袍，胸口绣“清风”二字，和人类弟子一样。

　　七只妖兽很珍惜这个机会，做事尽心尽力。

　　尤其是墨鳞，主动承担了教导新弟子的任务——他活了四万年，见多识广，教起来头头是道。

　　金羽鹤有点吃醋：“主人，您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么会？”林涯摸摸它的头，“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伙伴。”

　　金羽鹤这才高兴起来。

　　金凤和凤雀则和七只妖兽打成一片，整天在后山玩耍。

　　小黑成了“妖兽联络员”，负责协调关系。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

　　一个月后，林涯的修为突破到炼气七层。

　　虽然还是很弱，但进步明显。

　　天衍阵旗也炼化了十二面，勉强能布下简化版的天衍阵。

　　净世钟被她日夜温养，钟身佛光愈发浓郁，偶尔还会自动响起，净化观内浊气。

　　这天，云澜真人传来消息：天机阁找到了关于“归墟坐标”的线索。

　　“上古记载，虚无降临前，天空出现过‘九星连珠’的异象。天机阁推算出，下一次九星连珠，将在三十年后。”

　　“这意味着什么？”林涯问。

　　“意味着……空间裂隙会再次打开。”云澜真人沉声道，“那是通往归墟的通道，也是放逐虚无的唯一机会。”

　　“三十年……”林涯计算着时间，“够我突破到筑基了。”

　　“筑基只是开始。”玄机子插话，“要主持天衍大阵，放逐虚无，至少需要金丹修为。”

　　“三十年，从炼气七层到金丹……”林涯苦笑，“难。”

　　“但有希望。”凌绝的声音从传讯符传来，“剑宗有‘剑意淬体’的秘法，能加速修炼。林师妹若愿意，可来剑宗闭关。”

　　“天机阁也有‘时光秘境’，内部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十倍。”云澜真人补充，“三十年，在秘境里就是三百年。”

　　三百年，够她从炼气修炼到金丹了。

　　“让我考虑一下。”林涯没立刻答应。

　　她放不下清风观，放不下这些伙伴。

　　但当晚，墨鳞来找她。

　　“大师，去吧。”黑衣老者郑重道，“清风观有我们在，不会有问题。您早日突破，才能彻底解决虚无。”

　　“可是……”

　　“没有可是。”墨鳞罕见地强硬，“这是关乎此界存亡的大事。我们这些人，活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彻底终结虚无的威胁。”

　　他顿了顿：“大师，您是我们的希望。不要辜负。”

　　林涯沉默了。

　　是啊，她身上背负的，已经不是个人的恩怨了。

　　是整个世界的希望。

　　“好。”她最终点头，“我去。”

　　---

　　三天后，林涯安排好一切。

　　柳如月暂代观主，墨鳞和云霄辅佐。

　　阿竹、王大牛各司其职。

　　金羽鹤和金凤、小黑都留下——它们需要成长，也需要守护清风观。

　　“主人，您一定要回来。”金羽鹤眼睛红红的。

　　“会的。”林涯抱抱它，“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去游历天下。”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林涯又摸了摸金凤和小黑，然后看向柳如月：

　　“师姐，辛苦你了。”

　　“不辛苦。”柳如月微笑，“等你回来，清风观会变得更好。”

　　告别众人，林涯踏上了去天机阁的飞舟。

　　这一次，她不是去冒险，而是去……修行。

　　为了三十年后的决战。

　　为了彻底终结这场持续三万年的灾厄。

　　飞舟升空，清风观在视线中越来越小。

　　林涯握紧胸前的净世钟，眼神坚定。

　　三十年。

　　她要突破金丹，掌握天衍大阵，找到归墟坐标。

　　然后……

　　送虚无回家。

　　---

　　天机阁，时光秘境。

　　这里是一片独立的小世界，灵气浓郁到化为雾状。天空中悬浮着三颗“人造太阳”，模拟日夜交替。

　　时间流速，确实是外界的十倍。

　　“林丫头，这是你的闭关室。”云澜真人带她来到一座白玉宫殿，“里面有聚灵阵、悟道蒲团，还有……我天机阁三万年收集的所有典籍。”

　　宫殿里，书架林立，玉简堆积如山。

　　“这些……都是给我的？”林涯震惊。

　　“都是副本，你随便看。”云澜真人笑道，“剑宗的‘剑意淬体’秘法，凌绝已经送来了。另外，玄机子那老家伙，把他的《玄机心法》也给你了。”

　　他顿了顿：“三十年，外界三十年，这里三百年。我希望你出来时……至少金丹中期。”

　　“我会努力的。”林涯郑重道。

　　“好。”云澜真人拍拍她的肩，“我们都在外面等你。”

　　他离开了。

　　宫殿大门缓缓关闭。

　　林涯盘膝坐在悟道蒲团上，看着满屋的典籍，深吸一口气。

　　三十年，三百年。

　　时间，开始了。

　　她闭上眼睛，进入修炼状态。

　　《镜心诀》运转，灵气如潮水般涌入体内。

　　窥天镜悬在头顶，镜光温养神魂。

　　量天剑横在膝上，剑意淬炼肉身。

　　净世钟放在心口，佛光净化杂念。

　　三百年。

　　她要踏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

　　外界，时光飞逝。

　　一年，清风观成了皓月宗境内最大的炼器宗门，弟子过百，声名远扬。

　　三年，墨鳞突破元婴中期，云霄、石山等妖兽也各有精进。

　　五年，凌霜筑基成功，成了剑宗最年轻的长老，但依然三天两头往清风观跑。

　　十年，金羽鹤突破金丹中期，金凤金丹初期，小黑筑基后期。

　　二十年，柳如月结丹成功，清风观有了第一位人类金丹修士。

　　二十五年，天机阁推算出“九星连珠”的准确时间——三十年后，七月初七，子时。

　　二十八年，凌绝突破元婴，成为剑宗史上最年轻的元婴剑修。

　　二十九年，玄机子出关，修为深不可测。

　　三十年……

　　到了。

　　时光秘境，白玉宫殿。

　　林涯缓缓睁开眼。

　　三百年，弹指一挥间。

　　她站起身，气息内敛，但眼神如星空般深邃。

　　修为……金丹后期。

　　天衍阵旗，炼化三十六面。

　　净世钟，完全认主。

　　《镜心诀》，突破到第七层。

　　《玄机心法》，融会贯通。

　　剑意淬体，肉身堪比法宝。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云澜真人、玄机子、凌绝、墨鳞……所有人都在外面等着。

　　看到她，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是因为她的修为，而是因为……她的气质。

　　温润如镜，锋锐如剑，慈悲如佛。

　　三百年，她走出了一条自己的道。

　　“丫头，你……”玄机子声音发颤。

　　“前辈，我准备好了。”林涯微笑，“送虚无回家。”

　　云澜真人深吸一口气：“九星连珠，就在三日后。”

　　“好。”林涯点头，“那我们就……三日后，天衍峰见。”

　　她看向远方，那里是封印虚无的地方。

　　三百年等待，终于到了这一刻。

　　这一次，她要终结一切。

　　为了三万年前牺牲的天衍宗。

　　为了这方天地的生灵。

　　也为了……她爱的人。

　　“走吧。”她踏空而起，朝着天衍峰飞去。

　　身后，众人紧随。

　　决战，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