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夜最长的一天。
晚上九点,城市早已被黑暗吞噬,唯独霓虹灯不甘示弱地挣扎着。林澈站在派出所门口,对着双手呵了口气,白色的水雾在昏黄路灯下袅袅上升。他刚结束实习民警的最后一个夜班,再过一周就能转正了。
“小林,还不走?”值班的老张从窗户探出头来,“冬至不回家吃饺子?”
“马上走,张哥。”林澈笑着应声,拉紧了警用大衣的领口。
几乎是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苏瑾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合上了厚厚的卷宗。作为刚通过司法考试的预备法官,她在基层法院的实习期即将结束。窗外,雪花开始稀疏地飘落。
唐雨薇刚整理完明天开庭的辩护词,律师证还带着油墨的温热躺在桌上。她盯着桌上那张合影——法学院毕业照上,六张笑脸在阳光下灿烂。
周子轩脱下白大褂,洗了三遍手。急诊室的实习让他对生命有了新的认知。他看了眼手机,群聊里其他五人正在讨论冬至聚会。
陆星辰刚完成一幅素描,画中是六个人围着火锅的场景。作为美术生,他习惯用画笔记录生活,尤其是这群朋友。
许悠然改完最后一本作文,在评语处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身为语文老师,她相信每个孩子心里都藏着星光。
“叮——”
六人的手机同时震动。
一条没有任何发送者的消息弹出:“倒计时10秒,系统载入中。别说话,别动,别问为什么。”
林澈盯着手机屏幕,下意识地握紧了警棍。
苏瑾皱起眉,试图关闭这个恶作剧软件,却发现手机完全失控。
唐雨薇站起身,准备找技术科的同事帮忙。
周子轩看着窗外的雪花突然静止在空中,时间仿佛凝固。
陆星辰的铅笔从手中滑落,滚到画架下。
许悠然望向教室窗外,整个世界变成了灰白色。
“3、2、1。欢迎来到‘记忆回廊’。”
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中性而机械,却带着难以形容的质感。
六人眼前一黑,意识被某种力量抽离。
等他们再次恢复知觉,已经身处一个纯白色的空间,无边无际,没有上下左右之分。
“这、这是什么地方?”唐雨薇率先开口,声音在空旷中回响。
林澈迅速扫视四周,本能地站到其他人前方,做出防卫姿态:“大家靠拢,别分散。”
“不是绑架,空间构造不符合已知物理规律。”苏瑾冷静分析,但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的紧张。
周子轩快速检查自己和同伴的生理状况:“心率都很快,但没有明显外伤。这是集体幻觉?”
“不像幻觉,触感太真实了。”陆星辰伸手触摸那看不见的墙壁,“而且...我有种很糟糕的预感。”
许悠然深呼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不管这是什么,我们在一起,就有办法。”
“分析正确率78%。”那个机械声音再次响起。
白色空间中,一道光幕缓缓展开,上面浮现出几行字:
【欢迎来到记忆回廊系统】
【检测到六名新参与者】
【身份确认:执法人员x1,司法人员x2,医务人员x1,教育人员x1,艺术人员x1】
【符合标准:善良值达标,三观正,年轻有潜力】
【通关条件:完成全部副本,抵达终极副本并存活】
【失败惩罚:永久滞留】
【特别提醒:每个副本都是一段真实记忆,请慎重对待】
光幕上的字消散后,浮现出六人的个人信息。
林澈,24岁,实习民警,擅长:侦查、格斗、危机应对
苏瑾,23岁,预备法官,擅长:逻辑分析、证据评估、规则解读
唐雨薇,23岁,新手律师,擅长:辩论、推理、细节观察
周子轩,24岁,实习医生,擅长:医疗急救、病理分析、心理疏导
陆星辰,22岁,美术毕业生,擅长:观察力、创造力、空间感知
许悠然,23岁,新任教师,擅长:沟通、共情、教育引导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陆星辰忍不住爆粗口,“我们是在某个实验里吗?”
“系统要求完成副本,听起来像是游戏设定。”唐雨薇试图理性分析,“但‘真实记忆’这个说法让人不安。”
苏瑾点头:“而且特意强调我们的职业,意味着副本可能需要我们运用专业知识。”
“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们?”许悠然环顾四周,眼神中满是不解。
周子轩苦笑道:“‘善良值达标,三观正’——这算夸奖吗?”
林澈握紧拳头:“不管是什么,我们要团结。六个人,六种技能,互相配合。”
话音刚落,光幕更新:
【第一个副本加载中:《冬至》】
【时代背景:2003年】
【地点:云山县】
【难度:初级(新手教程)】
【主线任务:帮助酒吧老板陈建国洗清盗窃嫌疑】
【特别任务:买一罐最好的奶粉送给陈建国的妻子】
【任务时限:48小时】
【失败后果:永远留在2003年】
【提示:时间流速不同,副本内48小时相当于现实4.8分钟】
【特别提醒:每个副本都有隐藏线索,收集足够线索可揭示系统真相】
【祝你好运,新人们】
光幕上的字开始模糊,纯白空间逐渐溶解。
“等等!什么酒吧老板?什么盗窃?”唐雨薇喊道。
但已经来不及提问了,六人感到脚下悬空,熟悉的失重感袭来。
当他们再次站稳,已经站在一条老旧的街道上。时间是傍晚,天色阴沉,飘着小雪。街道两侧是低矮的楼房,墙皮斑驳脱落。远处传来邓丽君的《甜蜜蜜》,音质粗糙,像是老式收音机播放的。
“2003年...”陆星辰环顾四周,“这建筑风格,这广告牌,确实像二十年前。”
街上行人穿着臃肿的棉衣,自行车比汽车多,偶尔驶过的桑塔纳轿车扬起一片灰尘。
林澈迅速观察环境:“我在派出所见过这个街景,这是云山县的老城区,二十年前的样子。”
“先别动,我们需要计划。”苏瑾拦住想要四处查看的唐雨薇。
周子轩注意到行人看他们的眼神有些异样:“我们的穿着不符合这个时代。”
确实,六人还穿着现代的冬装,在2003年的小县城里显得格外扎眼。
【系统提示:已为参与者更换符合时代背景的服装,并植入基础身份信息】
几乎同时,六人感觉身上一暖,低头看去,已经换上了二十年前的冬装——棉大衣、毛线裤,款式朴素。林澈手中还多了一个老式公文包。
“我们有身份了?”许悠然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云山中学实习教师许悠然...这是我?”
其他人也陆续发现自己的新身份。林澈是县公安局的见习民警,苏瑾是县法院的书记员,唐雨薇是法律援助中心的志愿者,周子轩是县医院的实习医生,陆星辰是文化馆的美术干事。
“系统给我们安排了合理身份,方便行动。”苏瑾分析道,“这意味着副本有完整的逻辑框架。”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任务目标——酒吧老板陈建国。”林澈看向街道尽头,“通常酒吧会集中在...”
“那边。”陆星辰指向一条小巷,那里隐约传来音乐声和灯光。
六人沿着湿滑的街道前行,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饭菜的味道,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酒气。
小巷深处,一块褪色的招牌上写着“旧时光酒吧”。木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
推门进去,酒吧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但装修简陋。吧台后面的酒柜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酒瓶,几张木桌旁坐着几个客人。一个穿着旧夹克的中年男人正在吧台后擦杯子,神情憔悴。
“应该就是他,陈建国。”唐雨薇低声说。
林澈率先走上前:“请问是陈老板吗?我是县公安局的,姓林。”
陈建国抬起头,眼睛红肿,显然没睡好:“警察同志,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我都认了...”
“认了?”苏瑾敏锐地抓住关键词,“你承认盗窃?”
“不承认能怎样?”陈建国苦笑,声音沙哑,“所有员工都指证我,监控也拍到了,我能说什么?”
唐雨薇立刻进入律师角色:“陈老板,我们是来帮你重新调查这个案子的。你说你没偷,为什么承认?”
陈建国打量六人,眼神中既有怀疑又有一丝希望:“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志愿者。”许悠然温和地说,“相信你可能受了冤枉。”
陈建国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陈建国开这酒吧五年了,从来没拿过客人一分不该拿的钱。上周三晚上,酒吧打烊后,柜台里的三千块钱不见了。第二天警察来调查,我的三个员工都说看见我半夜回来拿钱,监控也拍到我进酒吧...”
“但你没拿?”周子轩问。
“我那天晚上根本不在县城!”陈建国激动起来,“我去临市给我老婆买奶粉了!”
六人交换眼神——奶粉,这正是特别任务提到的物品。
“有证据吗?”林澈问。
“车票丢了,奶粉...也没买成。”陈建国颓然坐下,“我说不清。”
苏瑾快速整理信息:“所以,没有不在场证明,人证物证对你不利,你选择认罪。”
“我能怎么办?请律师要花钱,打官司要时间,我老婆刚生完孩子,身体不好,家里已经...”陈建国声音哽咽,没再说下去。
唐雨薇拉开椅子坐下:“陈老板,从现在开始,我们做你的临时法律团队。重新说说整个经过,每个细节都不要漏。”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六人分工合作。林澈和苏瑾仔细询问案件细节;唐雨薇记录关键时间点;周子轩观察陈建国的生理反应判断真伪;陆星辰绘制酒吧布局和可能的监控盲区;许悠然则通过温和的提问让陈建国放松,回忆起更多细节。
“三个员工指证你的具体说辞是什么?”苏瑾问。
“小李说我十二点回来的,小王说看见我开保险柜,小张说听见我数钱的声音。”陈建国回忆,“但奇怪的是,他们三个那晚应该都不在酒吧。小李说他陪女朋友,小王说回家了,小张说在网吧通宵。”
“也就是说,他们声称自己不在场,却又能‘看见’你作案?”唐雨薇挑眉,“这矛盾很大。”
林澈点头:“警方没发现这个问题?”
“我说了,但他们说可能有人记错时间,或者有人其实在附近。”陈建国叹气,“而且监控确实拍到我走进酒吧。”
“监控时间呢?”陆星辰问。
“凌晨一点十五分。”陈建国说,“但我真的没进去过,至少那天晚上没有。”
周子轩突然问:“陈老板,你说去买奶粉,为什么没买成?”
陈建国脸色一变,支吾道:“就...没买到合适的。”
这个反应明显不正常,六人都注意到了。
“我们先去查看现场和证据。”林澈提议,“陈老板,能带我们去酒吧看看吗?特别是保险柜和监控的位置。”
陈建国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
酒吧已经暂停营业,内部昏暗冷清。林澈仔细检查了门窗,没有撬动痕迹。陆星辰测量了监控摄像头的角度,发现有几个盲区。
“如果从后门进来,沿着墙根走,可以避开主摄像头。”陆星辰指着自己绘制的示意图。
苏瑾和唐雨薇则研究员工证词,发现更多矛盾:“三个人对当晚你穿什么衣服的描述都不一样,这不合常理。”
许悠然注意到吧台后面有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陈建国抱着婴儿,旁边站着一位瘦弱的女性,笑容勉强。
“陈老板,这是你妻子和孩子?”许悠然轻声问。
陈建国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变得痛苦:“嗯,孩子刚满月。我对不起他们...”
“为什么总跟妻子吵架?”周子轩突然问,医生的直觉让他感觉这里面有问题。
陈建国身体一僵:“谁、谁说的?”
“邻居,还有员工。”林澈随口编了个理由,实际上是从陈建国之前的描述中推断的,“他们说你们经常吵,特别是最近。”
陈建国沉默了很久,久到六人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她...产后抑郁。”陈建国终于开口,声音几乎听不见,“情绪很不稳定,总觉得我会离开她,觉得我嫌弃她...有时候会伤害自己,甚至...”他停住了,眼眶通红。
“甚至想伤害孩子?”周子轩轻声接话。
陈建国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周子轩,然后缓缓点头,眼泪终于落下来:“有一次我下班回家,看见她拿着剪刀对着孩子...我冲过去抢下来,我们大吵一架。从那以后,我尽量不让她单独和孩子在一起,她就更觉得我不信任她...”
六人沉默了。原来争吵背后是这样的痛苦。
“奶粉是怎么回事?”许悠然问。
“孩子喝普通奶粉过敏,需要特殊配方,只有临市有卖。我那天晚上确实去了,但那家店关门装修,我没买到。”陈建国擦擦眼泪,“回来后发现钱丢了,员工指证我,我觉得...也许这是报应,我没照顾好家人...”
“这不是报应。”苏瑾坚定地说,“你是被陷害的。”
唐雨薇拍桌:“好了,我们现在有调查方向了。第一,查清三个员工的真实行踪;第二,分析监控录像的真伪;第三,查明盗窃动机——谁最需要那三千块钱?”
六人分工行动。林澈和陆星辰去找三个员工;苏瑾和唐雨薇去警局调取案卷;周子轩和许悠然则试图接触陈建国的妻子,了解更多情况。
在县医院的档案室,周子轩找到了陈建国妻子的病历。许悠然则通过教师身份,找到了曾给陈妻做心理评估的医生。
“严重的产后抑郁,伴有强迫和被害妄想。”医生摇头,“陈建国是个好丈夫,每天下班就往家跑,照顾妻子孩子,还要经营酒吧。但我听说他最近惹上官司?”
“是的,我们在帮他。”周子轩简单说明情况。
医生叹息:“那孩子需要特殊奶粉,价格不菲。陈建国每次来开药,都问我有没有便宜点的替代品...”
与此同时,林澈和陆星辰找到了酒吧员工小李。在一家台球室,小李正跟朋友打球,看到警察打扮的林澈,明显紧张。
“李志强是吧?关于陈建国的案子,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林澈出示了系统伪造的警官证。
“案、案子不是结了吗?”小李眼神闪烁。
陆星辰注意到他手腕上有一块新表,款式新颖,价格不菲——对一个酒吧服务员来说,太奢侈了。
“你指证陈建国那天晚上,具体在什么地方?”林澈问。
“陪女朋友看电影。”小李回答流利,像背过很多遍。
“看的什么电影?几点场?坐第几排?”
小李支吾起来:“就、就随便看的,记不清了...”
另一边,苏瑾和唐雨薇在警局遇到了阻力。值班民警不耐烦地挥手:“案子已经结了,陈建国自己认罪,你们别添乱。”
“但证据链有问题,证人证词矛盾。”唐雨薇据理力争,“作为法律援助人员,我有权查阅案卷。”
民警打量她们:“你们是哪里的?怎么没见过?”
“新来的。”苏瑾冷静应对,“如果案子有问题,翻案对谁都不好,对吧?”
或许是苏瑾的气质太像法官,民警犹豫了一下,还是调出了案卷。
两人仔细研究,发现了更多疑点:三个员工的询问笔录几乎一模一样,连措辞都相似;监控录像只有陈建国进入酒吧的片段,没有他离开的;失窃的三千块钱全是旧钞,但没有记录钞票号码...
“这案子办得太草率了。”唐雨薇皱眉,“几乎就是按照有罪推定来处理的。”
苏瑾指着员工笔录:“更奇怪的是,这三个人在案发后一周内都辞了职,离开了云山县。”
“像是分赃后跑路。”唐雨薇眼睛一亮,“查他们的银行账户!”
但2003年的小县城,银行系统不完善,查账需要手续和时间。六人重新在酒吧集合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三个员工都有问题,但我们需要决定性证据。”林澈总结。
“陈建国的妻子状态很差。”许悠然担忧地说,“我和周医生去看她时,她一直在哭,说都是自己的错,拖累了丈夫...”
周子轩补充:“而且我发现,她根本不知道丈夫被指控盗窃。陈建国骗她说酒吧要装修,所以暂时停业。”
“他不想让妻子担心,加重病情。”苏瑾理解地点头。
唐雨薇突然站起来:“等等,特别任务是什么?”
六人同时想起系统发布的特别任务:买一罐最好的奶粉送给陈建国的妻子。
“这任务听起来简单,但肯定有深意。”陆星辰说。
“也许完成任务能获得关键线索。”林澈推测。
六人凑钱买了一罐最贵的进口奶粉,按照地址找到陈建国的家——一间简陋的平房,灯光昏暗。
开门的是陈妻,瘦得几乎脱形,怀里抱着婴儿。看到奶粉,她愣住了。
“陈建国让我们送来的。”许悠然温柔地说,“他说等忙完这阵就回家。”
陈妻接过奶粉,手在颤抖。她盯着奶粉罐看了很久,突然问:“他...是不是出事了?”
六人沉默。
陈妻苦笑:“我猜到了。他最近总是很晚回来,身上有酒味,但不是喝酒的味道...像是酒吧的那种味道。问他也不说...”
她抱着奶粉罐坐下,眼泪无声滑落:“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生病,如果不是孩子需要那么贵的奶粉,他不会这么拼命...我们吵架,是因为他总把好的留给我和孩子,自己吃最差的,穿最破的...我不配他这样...”
许悠然蹲下身,握住她的手:“他爱你和孩子,所以愿意付出一切。这不是你的错。”
陈妻摇头,哭得更厉害:“那天晚上,他本来要去买奶粉,我说不用了,孩子喝普通的也行...我们大吵一架,他摔门走了。如果我不说那些话,他就不会出去,就不会...”
“就不会被陷害。”周子轩轻声接话。
六人突然意识到什么。陈建国去买奶粉是因为和妻子吵架,如果那天没吵架,他会留在酒吧,就不会有人趁机作案并栽赃给他。
“等等,”唐雨薇突然说,“如果员工知道老板和妻子吵架后会离开,他们就有机会作案。而且他们知道老板没有不在场证明——因为奶粉没买到,车票丢了。”
“还需要老板在监控中出现的时间证据。”苏瑾思考,“监控拍到的真是陈建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