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桌上的气氛压抑得像一口拧紧的锅盖,江逾白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言不发。
父亲将筷子往桌上一拍,瓷筷碰撞的脆响,瞬间击碎了满室的沉默。
“我跟你说的事,想好了没有?”父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汽修厂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下周一你就过去报到。”
江逾白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他抬起头,眼底满是倔强:“我不去。我说过了,我想继续读书。”
“读书?读什么书?”父亲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你以为我们家是什么富裕人家?供你读到初三,已经是我和你妈咬牙硬撑!那个保送名额你说放弃就放弃,现在又想赖着不去上班,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放弃保送是有苦衷的!”江逾白也跟着提高了音量,胸口剧烈起伏着,“我不想一辈子困在那个满是油污的汽修厂,我想考高中,想考大学,我想走出去!”
“苦衷?你的苦衷能当饭吃吗?”父亲气得脸色铁青,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供你吃供你穿,每天累死累活地跑货运,就是为了让你有书读,可你呢?你却这么不懂事!”
父子俩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母亲在一旁急得直抹眼泪,却插不上一句话。
江逾白梗着脖子,不肯退让半步,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和不甘,此刻全都化作了顶撞的话语。
父亲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怒火终于冲破了理智的防线。
他扬起手,带着一股狠劲,狠狠甩在了江逾白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
江逾白被打得偏过头去,半边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耳膜嗡嗡作响。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眼眶一点点泛红。
而父亲的胸膛也在剧烈起伏,扬起的手还僵在半空,眼底却布满了红血丝,泛红的眼眶里,竟隐隐有泪光闪动。
看着父亲这副模样,江逾白到了嘴边的顶撞话语,突然就噎了回去,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那晚,江逾白没再回家。他揣着兜里仅有的几块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最后脚步停在了学校的篮球场。
夜色浓稠,月光稀稀拉拉地洒在塑胶地面上,整个球场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江逾白脱下外套,捡起角落里一颗落满灰尘的篮球,朝着篮板狠狠砸去。
“砰!砰!砰!”
篮球撞击篮板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沉闷而有力,像是在发泄着他心底无处安放的怒火和委屈。
他不知道自己砸了多少下,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手臂酸胀得几乎抬不起来,直到精疲力尽,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时,一道微弱的脚步声传来。江逾白抬头,看见温淼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坐在了他旁边的长椅上。
温淼的脚踝缠着厚厚的纱布,白天篮球赛上的兴奋劲儿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看着江逾白泛红的侧脸,又看了看地上那颗滚远的篮球,轻轻叹了口气,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头顶是沉沉的夜色,身旁是呼啸的晚风,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心里的烦闷,却都默契地没有戳破。
不知过了多久,温淼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去医院复查了,医生说,我脚踝的伤,可能好不了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石头,砸在了江逾白的心上。
他转头看向温淼,月光下,女孩的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偷偷哭过。
江逾白没说话,只是从旁边的书包里摸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到了她的面前。
温淼接过水,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酸涩。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晚风,在耳边呼呼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