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依旧带着夏末的灼热，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在柏油路上洒下细碎的光斑。晨风中学的校门口，穿着崭新校服的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入，谈笑声、脚步声、行李箱滚轮声交织成新学期特有的喧嚣。
牧星靠在教学楼三层的走廊栏杆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学校里不让抽，他也就装个样子——目光懒散地扫过楼下涌动的人潮。
“牧哥，看什么呢？”死党陈浩凑过来，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无聊。”牧星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
是真的无聊。又一个新学期，同样的教学楼，同样的课程，同样的……无聊生活。父亲昨天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这学期再惹事，就直接送你出国。”出国？他倒是不介意，只是想到要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就在这时，一抹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个提着米白色帆布包的少年，正独自穿过操场往教学楼走来。他身形纤细，浅棕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脸——精致的五官，秀气的眉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明明穿着男生校服，却有一种模糊性别的美感。
“哟，那不是……”陈浩也看见了，吹了声口哨，“传说中的新生代表夜小言？长得真够可以的，要不是穿着男生校服，我还以为是个妹子。”
牧星没接话，目光却黏在了那道身影上。
夜小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往三楼看了一眼。那一瞬间，牧星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澈，疏离，像某种小动物，带着警惕。
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
“牧哥？”陈浩奇怪地看向突然直起身的牧星。
牧星没理他，转身就往楼梯口走。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下去，只是身体比大脑先行动了——也许是因为太无聊了，想找点乐子；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睛太过干净，让他想看看被弄脏时会是什么样子。
夜小言刚走进教学楼，就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同学，哪个班的呀？”几个高二男生围了上来，语气轻佻。
夜小言皱了皱眉，往旁边让了让，想绕过去。
“别走啊，交个朋友嘛。”其中一个伸手去拉他的帆布包。
“请让开。”夜小言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哟，还挺傲——”
话没说完，那只伸向帆布包的手被人一把扣住。
“吵死了。”牧星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后方，声音不大，却让那几个男生瞬间噤声。
“牧、牧哥……”几人立刻松开了夜小言，讪讪地退开。
牧星没看他们，目光落在夜小言身上。近距离看，这张脸更加惊艳，也更加……让人想破坏。他想看这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泛起波澜，想听这清冷的声音变得慌乱。
“你叫什么名字？”牧星问。
夜小言抬眼看他，眼神平静：“夜小言。”
“新生代表夜小言。”牧星重复了一遍，向前迈了一步。夜小言下意识后退，后背抵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走廊里的学生渐渐围拢过来，窃窃私语声如蚊蚋般嗡嗡作响。牧星听见了，却毫不在意——他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眼光？
“有事吗？”夜小言问，声音依旧平静，但牧星捕捉到了他微微绷紧的肩膀。
牧星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恶劣。他伸手撑在夜小言耳侧的墙壁上，将人圈在自己和墙之间。
“没什么事。”牧星说，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就是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
夜小言的睫毛颤了颤。
下一秒，牧星做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事。
他低下头，吻住了那双薄唇。
时间仿佛静止了。
走廊里响起此起彼倒抽冷气的声音，有人惊叫，有人捂嘴。但牧星什么都听不见，他只感受到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以及夜小言瞬间僵直的身体。
这个吻很短暂，只有两三秒。
牧星退开时，看见夜小言的眼睛瞪大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终于染上了情绪——是震惊，是愤怒，还有一丝来不及掩藏的慌乱。
“你——”夜小言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
牧星却笑了，笑得很畅快。他伸手用拇指抹过夜小言的嘴角——这个动作暧昧得让周围又响起一阵惊呼。
“开学礼物。”牧星说，然后转身，拨开呆若木鸡的人群，扬长而去。
陈浩追上来时，牧星已经走到楼梯拐角。
“牧哥！你疯了吗？！”陈浩压低声音，满脸不可置信，“那可是个男的！而且全校都看见了！”
“所以呢？”牧星语气平静。
“你爸要是知道了——”
“那就让他知道。”牧星打断他，脚步没停。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做。只是一时兴起？还是一时冲动？抑或是……那双眼睛太干净，干净得让他想留下自己的印记。
回到教室，关于刚才那一幕的议论已经如野火般蔓延开来。牧星坐到位子上，无视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有点甜。
他想。
接下来的几节课，整个学校都在谈论这件事。论坛炸了，各个班级群刷屏，甚至有人拍到了模糊的照片。牧星“强吻新生代表夜小言”的消息，在午饭前就传遍了晨风中学的每一个角落。
但下午第一节课刚上课，所有相关帖子突然全部消失，班级群里的讨论被管理员强行禁言，就连私下传播的照片也打不开了。
牧星收到一条短信，来自父亲的秘书：“少爷，已处理。先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他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回抽屉。
镇压？他早就习惯了。从小到大，他惹的每一件事都会被父亲用金钱和权力“处理”掉。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有些东西，是镇压不掉的。
比如那双琥珀色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比如他自己心里某种陌生的、痒痒的感觉。
放学铃声响起时，牧星第一个走出教室。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高二教学楼楼下等。
学生如潮水般涌出，牧星靠在自行车棚的柱子上，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五分钟后，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夜小言独自一人走出来，帆布包斜挎在肩上，微低着头，似乎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周围人还是注意到了他，指指点点的声音隐约传来。
牧星直起身，走了过去。
夜小言看见他时，脚步顿住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他，里面没有了上午的震惊和慌乱，只剩下冰冷的疏离。
“让开。”夜小言说。
牧星没让，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明天放学，我在东墙角的旧仓库那边等你。”
“我为什么要去？”
“你会来的。”牧星笑了，那笑容里有种笃定的恶劣，“除非你想让今天的事再发生一次——在更多人面前。”
夜小言的手指收紧，捏住了帆布包的带子。
牧星看着他微微发白的指节，心里那种痒痒的感觉又来了。他想看这个人更多的表情，想听他用那清冷的声音发出别的声音。
“明天见，小言。”牧星故意放柔了声音，然后侧身让开。
夜小言没有看他，径直走了过去。但牧星注意到，他的脚步比刚才快了一些。
有意思。
牧星看着那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舔了舔嘴唇。
开学第一天，好像没那么无聊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谁也不知道，这个一时兴起的吻，会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怎样连绵的涟漪。
而此刻的牧星更不知道，当他在计划明天的“游戏”时，某种陌生的种子，已经悄悄埋进了他从未被触动过的心底。
夜，还很长。
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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