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字宙:凡人执笔创世之战
本书标签: 都市  叙事权柄  奇幻现实结合 

第十章:地下室的三天(下)

字宙:凡人执笔创世之战

第十章:地下室的三天(下)

回到家的感觉很奇怪。一切都和三天前离开时一样:窗帘拉着,餐桌上没洗的咖啡杯还在老地方,冰箱贴着苏晚的便签,空气里有灰尘静静沉降的气息。却又什么都不一样了。陈默的目光扫过窗帘轨道、书架、键盘上的F和J键凸点,那些曾被“语法纠察队”扭曲又恢复的痕迹早已消失,但他记得它们曾经“错误”的样子。现实像一张被抚平的照片,折痕犹在记忆里。

屏蔽手环戴在腕上,冰凉,几乎无感,却时时提醒着他们所处的“正常”是何等脆弱。

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是处理母亲的事。陈默拨通了电话。

“妈,胃肠镜约好了吗?”

“约了约了,下周三上午第一台。”母亲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背景音里有电视戏曲的咿呀声,“小晚说陪我去,太麻烦她了。你工作忙,不用请假。”

“苏晚陪您去,我……我那天上午有个会,结束就赶过去。”陈默说着谎,胃部微微发紧。他并非要开会,而是陆文渊的警告在耳边回响——执笔者应尽量避免出现在高压力、高情绪波动的医疗现场,尤其是涉及至亲。他的存在本身就可能成为干扰源,甚至被某些存在监测到。

“行,你们工作要紧。”母亲顿了顿,声音低了些,“默默,那检查费……”

“钱我转给您了,收到了吧?”

“收到了收到了,又让你破费……其实我自己还有点……”

“妈。”陈默打断她,声音尽量放轻,“检查做了,图个安心。钱的事您别想。”

挂了电话,陈默看向苏晚。她已经换上了居家服,正在厨房烧水,准备泡面。动作流畅,表情平静,仿佛过去三天惊心动魄的逃亡与学习只是寻常出差。

“你真的陪她去?”陈默问。

“嗯。”苏晚撕开调料包,语气寻常得像讨论天气,“你不在场,干扰最小。我负责观察和记录。按照陆文渊教的‘代价预判模型’,一次常规的无痛胃肠镜检查,本身是成熟的医疗程序,叙事权重很低。只要我们不做任何额外干预,风险可控。”

她顿了顿,看向陈默:“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在我陪妈去医院的那几个小时里,你哪里也别去,就在家。写安全文本,或者看陆文渊给的笔记。不要尝试写任何与医院、检查、结果相关的东西,连念头都不要有。能做到吗?”

陈默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最优解。他的“在场”可能引发的涟漪,远比他的“担心”更危险。

水烧开了,蒸汽顶着壶盖发出噗噗的声响。苏晚熟练地泡好两碗面,端到餐桌。两人面对面坐下,开始吃这顿延迟了许久的“回家第一餐”。

面很烫,蒸汽模糊了彼此的表情。陈默吃了两口,忽然停下,低声说:“在医院……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好的结果,你……”

“我会按照我们学过的流程处理。”苏晚打断他,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第一步,接受事实,不试图在情绪驱动下进行任何书写。第二步,收集所有医疗信息,建立完整的现实数据链。第三步,如果有治疗选择,评估每一个选项的常规概率和可能代价。第四步,在最必要、且代价相对清晰可控的前提下,考虑最小化的叙事辅助——比如,提高遇到负责医生的概率,或者降低某种药物的副作用感受度。但绝对,绝对不包括‘治愈疾病’这种高权重干预。”

她把陆文渊教的那一套,变成了清晰的行动指南。陈默看着她,忽然感到一种混合着安心和心酸的情绪。他的妻子,正在用修复古籍般精细严苛的态度,来规划如何应对可能降临的家庭危机。

“谢谢你,苏晚。”

“不用谢。”苏晚低头吃面,“我们现在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两个溺水者。你扑腾,我也得淹。所以,我们都得学会最省力的踩水方式。”

接下来几天,生活被刻意地“正常化”了。

陈默回到了公司。请假一周积压的工作让他暂时无暇他顾,沉浸在报表、会议和代码中,某种程度是一种解脱。只有在敲击键盘时,指尖偶尔会掠过一丝极轻微的麻木感,提醒他那晚被“净化”的经历。他严格遵守与苏晚的约定,每晚回家后只写安全文本,内容越来越冗长、琐碎,甚至到了病态的程度:

“晚上八点十三分,窗外飞过一只鸟,疑似麻雀,飞行轨迹呈不规则波浪形,持续四点七秒后消失在东南方向楼顶。电脑CPU温度四十六度,风扇转速每分钟一千二百转。左手小拇指指甲边缘有一根倒刺,长度约一点五毫米,颜色透明带微黄。”

苏晚则回归图书馆。那本灰紫色的《庐州府志》已被移入特殊藏品库,不再对外展出。她被暂时调离修复一线,负责古籍数字化档案的校对工作。这工作枯燥,但安全。她利用职务之便,大量查阅馆藏中那些涉及叙事理论、符号学和神话学的边缘学术著作,将有用的段落拍照、摘抄,补充进她的铁盒笔记。她的记录,开始从纯粹的生活细节,向“理论细节”扩展:

“《叙事逻辑导论》第217页,作者提出‘元叙事层’概念,认为任何故事都隐含作者对‘故事如何被讲述’的规则设定。此规则若被角色觉察,可能引发叙事层崩塌。”——旁批:现实是否也有‘元叙事层’?谁在设定规则?修订局?语法基本法?

偶尔,他们会在深夜,拉上窗帘,低声交流各自的发现和疑虑。像两个在敌占区交换情报的地下工作者。

周三清晨,天还没亮透。苏晚早早起来,检查了要带的东西:病历、医保卡、水杯、饼干、她的铁盒和一支录音笔(伪造成普通钢笔)。陈默坐在床边,看着她忙碌。

“我就在家。”他说,“哪里也不去。”

“嗯。”苏晚走过来,俯身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很轻,很快,像一片羽毛掠过,“等我消息。如果一切顺利,中午前应该能结束。”

她走了。门关上,家里只剩下陈默一个人。

寂静瞬间放大。他走到窗边,看着苏晚的身影消失在晨雾笼罩的小区门口。然后他回到电脑前,打开一个空白文档。

不是要写什么,只是需要看着光标闪烁,来对抗心里那片不断扩大的、名为“等待”的空白。

他尝试写安全文本。但第一个词打出来就错了——他下意识打了“医院”,又立刻删掉。心跳有些快。他深吸口气,重新开始:

“清晨六点五十分。室内温度二十一点三度。湿度计显示百分之六十二。冰箱压缩机启动,发出持续三十七秒的低频震动。我的影子斜投在墙壁上,边缘模糊。”

写了几句,心神不宁。他关掉文档,打开陆文渊的笔记,强迫自己阅读关于“情感权重与代价非线性关系”的章节。书上说,涉及至亲生死的情绪,其叙事权重呈指数级增长,引发的震颤不仅强度大,而且方向极其难以预测,可能牵连出陈年旧账或未来因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

八点。母亲和苏晚应该到医院了。

八点半。该挂号,候诊。

九点。是否进了检查室?麻醉开始了吗?

陈默坐立不安。他不敢看时间,却又忍不住看。手机安静得像块石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反复告诉自己。但寂静本身开始发出声音,是耳鸣,是心跳,是血管里血液奔流的嘈杂。

他走到阳台上,看着对面楼那盆仙人掌。晨光中,它沉默地竖着尖刺。他想起苏晚说的“现实是细节构成的”,于是开始数那些刺。一簇,两簇,三簇……数到第十七簇时,手机震了。

是苏晚发来的一条加密信息,只有两个字:

【已醒。等报告。】

醒了。麻醉醒了。没有 immediate complication。陈默感到一直悬在喉咙口的那块石头,稍微往下落了一点,但没落地。还有病理报告。

又过了煎熬的一个小时。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段稍长的加密信息:

【胃镜:慢性浅表性胃炎伴局部糜烂。肠镜:乙状结肠发现一枚直径0.8cm息肉,已钳除送病理。医生口头说息肉形态良性可能性大,但需等一周后正式病理报告。母亲情绪稳定,正在休息室喝水。我录了医生全部解释。目前无异常叙事波动,屏蔽手环读数稳定。】

息肉。良性可能性大。

陈默反复读着这几行字。慢性胃炎是常见病。息肉钳除了,送病理了,医生倾向于良性。这几乎是在各种坏可能性中,能想到的最好的、最接近“虚惊一场”的结果。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后背的衬衫也湿了一块。

他应该感到庆幸,狂喜,放下心头大石。但一种更深的不安,却悄然浮了上来。

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

母亲恰好在需要检查时发现了指标异常(虽然令人担忧,却引向了必要的检查)。检查恰好在医疗资源不算紧张的工作日约到。今天遇到的医生恰好处事细致、解释耐心。检查过程顺利,发现的“问题”恰好处在“可疑但大概率良性”的灰色地带,既引起了重视,又不至于瞬间击垮人。

一连串的“恰好”。

这符合现实世界的概率吗?还是说,在某个看不见的层面,因为他和苏晚的存在,因为他们不自觉散发出的叙事压力,现实正在悄然“倾斜”,将一系列低概率的“顺利”事件,推到他们面前?

而代价呢?这些“顺利”的能量,从何而来?是谁,在什么地方,支付了账单?

陆文渊的警告如同冰水浇下:“现实之网有自我调节的倾向。它会尝试引导最相关、最便捷的能量来支付代价。”

最相关、最便捷的能量源……是谁?

陈默猛地抓起手机,手指颤抖着给苏晚发信息:

【你感觉怎么样?累不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几乎秒回:

【有点累,正常陪护的累。手环显示我的心率和肾上腺素水平比平时略高,但在正常应激范围内。暂无其他异常。为什么问?】

陈默盯着“暂无其他异常”几个字。暂时没有,不代表没有。代价可能延迟,可能转移,可能以极其微妙的方式呈现。

他强迫自己冷静,用陆文渊教的模型快速思考。如果这是一次由他们(主要是他,作为压力源)无意中引发的、对母亲就医过程的“概率提权”,那么代价最可能的支付方向有:

1. 母亲自身其他方面的健康运势(短期不适,或其他检查出现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2. 苏晚的精力与健康(长期陪护压力累积,或意外小伤病)。

3. 家庭经济(未来出现计划外支出)。

4. 无关第三方(同医院其他患者遭遇不便,或医护工作压力增加)。

5. 更遥远、更分散的系统性代价(如区域医疗数据微小误差,医保基金毫厘损耗)。

无法确定。只能观察。

中午,苏晚陪着母亲回来了。母亲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好,絮絮地说着检查过程,抱怨麻药过后喉咙有点痛,又庆幸“医生说没什么大事”。苏晚在一旁耐心应和,适时递上温水。

陈默仔细观察着母亲,也观察着苏晚。母亲除了疲惫,看不出异样。苏晚眼底有血丝,但动作依然稳当,还能有条不紊地热粥,准备清淡的午饭。

看起来,代价似乎被庞大的现实系统吸收了,或者尚未显现。

下午,母亲睡下休息。苏晚和陈默在客厅,压低声音交谈。

苏晚播放了录音笔里医生的解释。声音平稳专业,用词谨慎,确实是一位负责任的医生。她还展示了几张用手机拍的检查报告截图,和陈默一起,一个字一个字地研读那些医学术语。

“病理报告要等一周。”苏晚收起手机,“这一周是关键。我们不能焦虑,不能讨论‘万一不好怎么办’,更不能试图用任何方式去影响病理结果。那是最高风险的行为。”

陈默点头。他知道,病理结果是客观的实验室分析,叙事权重极高,强行干预的代价难以想象。

“但我们可以做一件事。”苏晚忽然说。

“什么?”

“加固‘良性’这个概率的现实基础。”苏晚打开她的铁盒,抽出一张新便签,“不是去改变结果,而是去强化‘这个结果在现实中是合理存在的’这个事实。用细节,用数据,用一切能增加‘良性可能性’这个现实节点重量的东西。”

她开始写:

“参考数据:直径小于1cm的结肠息肉,良性比例约85%-90%。母亲所患息肉直径0.8cm,位于乙状结肠,属常见位置。钳除过程顺利,无出血。母亲无结直肠癌家族史。近期饮食作息规律,无便血、消瘦等报警症状。”

她写得很客观,全是可查证的医学常识和事实。

“这有什么用?”陈默问。

“增加现实锚定。”苏晚解释,“如果‘良性’是现实概率云中本来就存在的一个较大概率点,我的记录就像在这个点上增加了一些‘质量’,让它更稳定,更不易被微小的扰动(比如我们的焦虑)带偏。这不是干预结果,而是……稳固背景。”

陈默似懂非懂,但他信任苏晚的方法。

晚上,母亲醒来,吃了点粥,精神好多了。甚至打开电视,看起了她喜欢的家庭伦理剧。剧里的吵闹和眼泪,此刻听起来有一种荒诞的安宁。

深夜,母亲再次睡下。陈默和苏晚并排躺在黑暗里,都睁着眼。

“陈默。”苏晚忽然轻声说。

“嗯?”

“今天在医院,妈麻醉刚醒,还有点迷糊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了一句话。”

“说什么?”

“她说,‘小晚,我梦见你爸爸了。他说他在那边挺好,就是房子有点漏雨,让我别忘了修。’”

陈默在黑暗中屏住了呼吸。父亲去世多年了。

“然后呢?”

“然后她就慢慢清醒了,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苏晚的声音很轻,“但我记得。房子漏雨……你记得吗?妈家卫生间那个漏水的水龙头。”

陈默当然记得。他写过,为此愧疚,后来苏晚还提醒他去修。

“你觉得……是巧合吗?”他问。

“不知道。”苏晚沉默了很久,“也许只是麻醉后的胡话。也许……是代价的一种显现方式?用已逝亲人的梦境,来提示未尽的现实责任?”

她翻了个身,面对陈默:“但无论如何,这周末,我们去妈家,把那个水龙头修好。用最现实的方式,支付我们能支付的代价。”

陈默在黑暗中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心有薄茧,是长期握镊子、拿画笔留下的。

“好。”他说。

一周后,病理报告出来了:管状腺瘤,低级别上皮内瘤变,切缘净。

医生解释:属于癌前病变,但切除干净了,定期复查即可。母亲彻底松了口气,念叨着“真是菩萨保佑”。

陈默和苏晚也松了口气,但心底那根弦,依然绷着。

母亲很高兴,坚持要请他们吃饭庆祝。就在家里,她下厨,做了几个拿手菜。饭桌上,气氛久违地轻松。母亲说起父亲以前的趣事,说起陈默小时候的糗事,苏晚微笑着听,适时添茶倒水。

陈默看着母亲的笑容,看着苏晚安静的侧脸,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这一切的“顺利”,这顿庆祝的晚饭,这片刻的安宁……究竟是我们侥幸获得的喘息,还是另一张账单,正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累积着数额?

他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当母亲笑着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他碗里,说“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的时候,他必须也笑起来,把那块肉吃下去。

然后,在桌子下面,他的手紧紧握住苏晚的手。

像握住洪流中,唯一真实的浮木。

窗外,夜色安宁。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每一盏灯下,都有一张或平静、或挣扎、或喜悦、或痛苦的面孔。

而在更广阔的黑暗里,那本无形的“账簿”,正在某处,安静地翻过一页。

上一章 第九章:地下室的三天(上) 字宙:凡人执笔创世之战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