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盯着电脑屏幕上第N版修改意见，指甲无意识地抠着键盘缝隙。
胃里那杯冷掉的美式咖啡翻涌着酸涩——又是通宵改方案，而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
哎……
简直没完没了。
内线电话刺耳响起时，她正把止痛药咽下去。
“林小姐，请立刻到B2会议室。”
行政总监的声音像冷藏过的钢板。
林晚照心中咯噔一下，现在大环境不好，市场经济萧条，大公司裁人不在少数。
该不会……怎么倒霉吧！！
电梯下降的十秒钟里，林晚照看见镜面门上映出的自己：腮红盖不住的黑眼圈，衬衫第三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线脚。
她忽然想起上个月体检报告上的“甲状腺结节三级建议复查”，像某种隐晦的预言。
会议室长桌对面坐着三个人：大中华区新上任的营销总裁，人事总监。
鲜花纹路的骨瓷杯里，普洱正冒着虚假的热气。
“公司决定将品牌战略部并入大客户事业部。”新任总裁的英式发音圆滑得像抛过光，“林小姐的岗位职能与现有架构产生重叠。这是协商解除合同的通知书，补偿方案按照n+1……”
林晚照长了张嘴，还是将话咽了进去。
多说无益，幸好还有赔偿金。
林晚照签下名字的笔画比平时重三分，最后一勾几乎划破纸背。
回到工区时，手机弹出许岸的新消息：
「你下楼，我有话跟你说。」
她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倚在梧桐树下。
初秋的阳光把他浅灰色的风衣镀成暖金色，像某个电影里的长镜头——只是镜头很快切换：副驾驶座钻出穿香奈儿套装的年轻女孩，笑着接过许岸递去的咖啡杯，指尖若有似无拂过他手腕。
林晚照解锁手机，七分钟前来自许岸堂妹的朋友圈动态跃入眼帘：
「陪未来嫂嫂选婚戒～哥哥说Vera Wang的婚纱才配得上她」。
配图是女孩试戴钻戒的特写，而镜面反射里，许岸温柔垂首的侧影清晰可辨。
原来昨晚他说“老家有急事”时的闪烁其词，原来这半年逐渐减少的见面频率，原来所有“加班太累”的敷衍拥抱，都有了解答的注脚。
她没有哭。
只是慢慢删除对话框，取消置顶，把备注从“A先生”改回全名，回复他。
[我看到了，分手吧！]
打完字，就将他拉黑删除。
动作流畅得像在完成某个早就排练过的流程。
抱着收纳箱走出写字楼时，保安认出她来：“林小姐今天这么早下班？”
“嗯。”她微笑，“以后都不加班了。”
晚高峰的地铁像沙丁鱼罐头，又挤又闷。
林晚照护着纸箱挤在角落，看见玻璃窗上自己的脸与无数陌生面孔重叠。三年前她拖着行李箱初到这座城市时，许岸在出站口接过她的行李说：
“我会让你在这里有家。”
可她这的工资，去除五险一金税后还剩下三万块钱。
听着是多，可在大城市，光房租等花销就去掉一半。想攒钱买房，简直难如登天。
现在满打满算，银行卡里面还有别的十万的余额。
更别说，还有交房租又要找工作。
地铁钻出地面的瞬间，夕阳泼进车厢。
林晚照忽然看见玻璃窗上闪过22岁的自己——那个熬夜做提案后会偷偷吃泡面庆祝的女孩，那个相信努力能战胜房价涨幅的女孩，那个以为爱情是混凝土能浇筑未来的女孩。
她抱紧纸箱，在报站声中站起身，出站口的便利店亮着暖黄色的光。
林晚照走进去，要了份关东煮。
白萝卜浸透了汤汁，咬下去时烫得舌尖发麻。
她蹲在路沿上慢慢吃，看车灯汇成流淌的银河。
手机屏保还是去年在青岛拍的照片。
海浪扑上来时，许岸拉着她往后跑，两人笑得镜头都糊了。
她伸出食指，轻轻划过那张笑脸，选择了“删除”。
那个女孩，一看富养的女孩。
许岸娶了她，至少少奋斗二十年……
林晚照这般想着起身时纸箱散了，客户资料撒了一地。
有张便签纸被风卷起，那是她刚升来这里时写的：
“要在这座城市的天空里，刻下自己的名字。”
现在看起来真幼稚啊。
林晚照蹲下去捡，一张，两张，三张……
捡到最后一张时，她忽然把它们拢成整齐的一摞，轻轻放在了垃圾桶盖上。
华灯初上的十字路口，晚风卷起她衬衫的衣角。
路上遇见情侣……还有中年夫妻……热闹的生活气息，让林晚照没有属于家的温暖。
空闲时间，林晚照摸出手机，打开招聘软件，寻找合适的工作。
远处商厦的巨幕开始播放奢侈品广告，模特脖颈上的钻石项链亮得像冻结的星河。她仰头看了很久，直到脖颈发酸，才轻声对自己说：
“那就重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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