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天空的信笺洋洋洒洒写满思念落在肩头便成了触手可及的温柔”

北方的雪总来得猝不及防像苏砚生命里闯入的江叙

那年苏砚二十四刚接手城郊的旧书店而江叙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裹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站在积着薄尘的书架前指尖反复摩挲着一本《雪国》

苏砚记得他抬头时的模样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粒眼睛亮得像冬夜的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

“老板，这本书能借我吗？我下次一定把钱带来 ”

苏砚失笑把书递给他：“不用急慢慢还 ”

江叙成了书店的常客他话不多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柔软的发顶勾勒出青涩的轮廓苏砚忙着整理书籍接待客人偶尔抬眼总能撞见少年偷偷望过来的目光撞见了便慌忙低下头耳尖泛红像偷藏了秘密的小兽

他们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苏砚会为晚归的江叙留一盏灯江叙会在苏砚整理旧书时默默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或是蹲在角落帮他把散落的书页一张张粘好

苏砚比江叙大七岁习惯了以兄长的姿态照顾他提醒他按时吃饭叮嘱他别总熬夜看书

可江叙看他的眼神，早已超出了对兄长的依赖那里面藏着炽热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愫像雪下的火种悄悄燃烧

“苏砚哥 ”某个雪夜江叙送苏砚回家在楼道口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等我成年了能……能和你一起看遍所有的雪吗？”

苏砚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少年认真的眉眼喉结滚动最终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

“笨蛋等你考上大学有的是机会看雪 ”

他刻意回避了那炽热的眼神假装没听懂江叙说的话他比江叙大七岁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而江叙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不能耽误他

江叙的眼神暗了暗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苏砚上楼直到那扇门关上才转身冲进漫天风雪里

那之后江叙依旧常来书店只是看苏砚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克制的深沉

他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试卷上的分数越来越高偶尔会跟苏砚说起自己的理想院校说想考去南方看看没有雪的冬天是什么样子苏砚笑着鼓励他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疼

高考结束那天江叙拿着录取通知书来找苏砚是南方一所名牌大学他站在苏砚面前比一年前高了不少褪去了些许青涩眉眼间多了几分英气

“苏砚哥我考上了 ”他笑着说，眼底却藏着不舍

苏砚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是一本崭新的《雪国》扉页上写着

“愿你前路繁花似锦 ”

他不敢看江叙的眼睛怕自己会忍不住挽留落泪

“苏砚哥 ”江叙接过书指尖抚过扉页上的字迹声音低哑 “我走之前能陪我看一场雪吗…”

苏砚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可那几天天空始终是灰蒙蒙的没有一点要下雪的迹象

江叙离开的前一天依旧没有雪他站在书店门口对苏砚说

“苏砚哥，等我回来一定陪你看一场最大的雪！”

苏砚笑着挥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回到空荡荡的书店眼眶泛红

江叙去了广西他们偶尔会通电话，江叙会跟苏砚说起广西的气候说起大学里的趣事苏砚会听着偶尔叮嘱几句只是电话里的沉默越来越多那些没说出口的情愫像隔在南北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苏砚的身体开始变差起初只是偶尔的咳嗽后来渐渐加重直到被查出肺癌晚期他没告诉江叙只是在电话里依旧用轻松的语气跟他聊天他怕耽误他的学业怕他为自己担心更怕自己这副模样会打破江叙心里的美好

那年冬天北方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漫天飞雪把整座城市裹成了白色苏砚坐在书店的窗边看着窗外的雪景

手里拿着江叙当初借过的那本《雪国》书页已经泛黄上面还留着少年淡淡的笔迹他咳嗽着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落在洁白的书页上像一朵绽开的红梅…

他拿出手机想给江叙打个电话想告诉他北方下雪了很大很大可惜啊他不能陪他一起看了

可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踌躇半天终究还是放下了

他不想让江叙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不想让这场遗憾变得更加沉重

江叙是在放寒假时才知道苏砚的消息他满心欢喜地带着广西的特产回来想给苏砚一个惊喜

却只看到早已关门的书店门口贴着转让的告示

他就像疯了一样四处打听苏砚的消息直到找到苏砚的邻居才知道苏砚已经去世一个月了葬礼办得很简单只有几个书友参加

邻居把一个盒子交给江叙说是苏砚留给她的让她转交给江叙江叙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是那本崭新的《雪国》还有一封短信

“小叙见字如面北方下雪了很大很美可惜没能陪你一起看原谅我没告诉你我的病情我不想让你为我分心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熬夜按时吃饭你说想陪我看遍所有的雪这个约定恐怕我不能兑现了愿你往后余生平安喜乐再无遗憾…——苏砚”

江叙握着信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字迹

他借着邻居给的地址跑到苏砚的墓前那里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墓碑上的照片苏砚笑得温柔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苏砚哥…”江叙跪在墓碑前声音哽咽 “你骗人 …你说过会等我回来的！你说过要陪我看雪的！……”

漫天飞雪落在他的肩头冰冷刺骨

他终于明白了那个雪夜苏砚哥没有回应的告白那些电话里的沉默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都是藏在岁月里的遗憾

他比苏砚哥小七岁却没能早点长大没能勇敢一点没能在他还在的时候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

江叙留在了北方接手了那家旧书店他像苏砚当年一样整理书籍接待客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雪景只是再也没有人，会为他留一盏灯会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会揉着他的头发叫他“笨蛋”

至此每年下雪的时候江叙都会拿出那本《雪国》坐在苏砚曾经坐过的位置一页页翻看

书页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知道苏砚哥永远活在了那个雪夜活在了他的记忆里而他们之间的约定成了永恒的遗憾在每一个雪落的日子里带着酸涩的疼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