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不是皮肉擦伤那种火辣辣的疼,是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咯吱作响的酸胀和碾磨感。每一寸都在抗议,在重组,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把她像面团一样揉碎,又笨拙地拼凑起来。
她想尖叫,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变成嘶喊。可喉咙像被淤泥堵死了,连一丝呜咽都挤不出来。只有意识在漆黑的剧痛里载沉载浮。
‘不就是……落了次水吗?’ 混乱的脑子里划过一丝茫然的委屈。救人,下沉,窒息的冰冷……然后就是这无边无际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折磨。
这不对劲。
疼得太超过了。如果有谁能给她个痛快……这个念头虚弱地浮起来,又被下一波更剧烈的酸胀感打碎。她迷迷糊糊地想,真有人能结束这一切,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行。
时间在黑暗和疼痛里失去了意义。哀求没用,挣扎也徒劳。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痛到麻木了,那股要把人逼疯的碾磨感,竟然渐渐退成了背景噪音。虽然还在,但她奇异地“习惯”了,甚至能分出一丝心神,注意到别的。
眼前是彻底的黑。不是闭眼的那种黑,而是虚无的、没有任何光感的浓稠黑暗。
‘瞎了?’她下意识地动了动——不是走,也不是抬手,而是一种很奇怪的、局促的‘动弹’。仿佛被柔软而有弹性的墙壁包裹着,活动范围只有很小一块。
她试探着,用那种奇怪的方式,往四周‘探’了探。
触感是温热的、柔软的,带着规律而沉稳的搏动。空间狭小,呈一个……不太规则的球形?
自己好像被囫囵个儿塞在了一个温水袋里。
这个认知让她僵住,疼痛似乎都暂时远离了。
就在这时——
“夫君,宝宝踢我了!” 一个温婉的、带着惊喜笑意的女声,隔着那层柔软的‘墙壁’,隐隐约约地传来。声音有些闷,听不真切具体字眼,但那语调里的温柔和喜悦,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混沌的感知里激起涟漪。
她吓了一跳,本能地缩了缩。
就这一缩,外面那女声笑得更明显了,还夹杂着另一个低沉些的、含笑的男声回应。
虽然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一种离奇的、毛骨悚然的猜测,顺着那温热的包裹感和外界的对话声,猛地撞进她的意识。
难道……
沈静姝——她还能用这个名字称呼自己吗?——终于从疼痛的泥沼里,捞起了坠河前最后的记忆:冰冷的河水,被推上岸的孩子,自己不断下沉时看到的、越来越模糊的昏暗路灯……
所以,那不是得救。
是死了。
而现在……
没等她理清这过于惊悚的现状,脑袋里突然像被强行塞进了一团炽热的、混乱的毛线球。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晦涩的音节、模糊的画面、奇异的感觉……一股脑地涌了进来,挤得她刚刚清醒些的意识又晕头转向。
传承?血脉?修行?一些完全陌生的词汇和感知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脑海’里。
‘头好涨……’ 比刚才纯粹的疼更难受,是一种信息过载的眩晕和疲惫。
那股支撑着她清醒的劲儿,一下子泄了。沉重的困意如同温暖的潮水,从包裹着她的‘墙壁’外渗透进来,不容抗拒地淹没了她混乱的思绪和残余的痛感。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滑过:
‘……这次,可别再死得那么快了……’
接着,一切归于平静的黑暗,只剩下温暖包裹中,那安稳而有力的搏动声,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