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医生,这是新住院的病人,您多注意。”
“诶,好。”邱鼎杰从一堆文件里探出头来。顺手拿食指提了提眼镜。
邱鼎杰是江沪医院最年轻的主任。
专攻,精神病科。
精神病科比起其他科的研究更少,更落后,也更复杂。
人大脑的构成总归复杂,情绪更是捉摸不透。
邱鼎杰翻着新住院的病人资料。
在进行深入治疗前,邱鼎杰会对每一位病人进行透彻了解。
他翻过资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怎么是他?”
照片上的人,禁闭着唇,眼神锐利地看向前方,下三百更是显得此人不好惹,邱鼎杰细细描绘过这人,看向名字。
“黄星。”
邱鼎杰缓神回来。
精神病医生最忌讳地就是动摇内心。
他敲打自己的头,试图放下私人情感,可加速的心跳早已暴露。
仅是看到了照片,就已心动。那要是见到本人呢?
邱鼎杰踹踹不安走进了125病房。
病房里只有一人,可能是刚好选到了没人地病房,那人背着头,望着窗外,就连后脑勺都好像看出了他的忧郁。
邱鼎杰轻敲两声房门,那人也转过头来。
锐利的五官却生着一双大眼,眼睛咕噜噜地看着别人,睫毛也一眨一眨地像是在好奇面前这个陌生人。像第一次遇见人类的小鹿一搬单纯。
“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师,邱鼎杰。“
“医生好。”黄星笑得眼睛眯起缝,牙齿都标准地露出八颗。
好久没看他笑得这么开心了。
邱鼎杰强忍下抚摸的念头,轻咳两声,说“你还记得什么吗?”
报告上写着病人经历了巨大刺激后失忆,在先前的医院已经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但并没有多少起色,才被送来邱鼎杰在的医院。
黄星乖乖地摇头,邱鼎杰扶了扶眼镜。眼神暗下。
在报告上写的真实性不可狡辩,可当实际看着黄星失忆,还是很不好受。他可能心里还是抱有希望。
“好,我了解了,你好好休息。”邱鼎杰强忍住声音的颤抖,装乘许多铁面无私的医生回答。黄星呆呆地看他。眼角的痣好似成了泪珠,邱鼎杰不动声色地心颤,眼睛也不自觉瞪大。
黄星笑着点头。
出了病房邱鼎杰才终于呼了口气。
在病房内,邱鼎杰感觉自己一直在吸气,而喘不过来气。
心脏还扑通扑通跳得厉害。邱鼎杰吞咽口水几下,才总算是平息下来。
外面的风还在吹着,已入冬的天气,冷得刺骨,邱鼎杰却感知不到。可他的手脚冰凉,而头顶和背后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眼角更是滚烫。
邱鼎杰胡乱地揉擦过眼睛。
病房内的黄星还在呆愣在窗外,窗子开得不大,正好同意刺骨的风经过。黄星没有逃避,他坐在床上,被子都被整理到一边,好像了无生息的瓷器娃娃。
被动地受着风的侵袭。
头脑依旧一片空白,荒芜得可怕。
黄星知道自己某一天醒来,所有人都看着很担心自己,七嘴八舌地询问自己还好吗。可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的脑海荒芜如沙漠。沙漠都是夸赞。
他只感觉自己走在空白一片的地方,没有前方也没有后路。
等所有人发现他失忆了,又叽叽喳喳地告诉他一些他从未经历的事情。
就像被强加了一些东西,他们却告诉你,你本来就是这样的。
他只能扯开嘴笑,才能掩盖自己明明是主角,却好像自己才是插不上嘴的陌生人。
他听着人声模糊,自己思绪却跑远。
他好像忘记了一件事,一个东西,还是一个人。
他只能想起很重要很重要,但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连模糊的轮廓都已记不清。
他费劲地一遍一遍尝试,最后到自己都想干呕,都无法想起。
忘掉了很重要很重要的。
可到底是什么?
黄星失忆后,每日起来除了听一些自己从没经历过也没印象的事以外,就是在想那个很重要很重要的。
一无所获。
反之,他的脑海从白色的虚无,逐渐被挤压,混合,变成了他也说不清的样子。他无法从中获取任何,甚至连怎么醒来的事都忘记。
恐慌。
这是黄星失去意识唯一的想法。
他从醒来听故事,变成有时醒不来,恢复意识只占一天的很小一部分。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做梦,而做什么梦,再醒来后也记不清了。
几经翻转,他进了这家医院。
看到邱鼎杰的第一眼,他恢复了意识,那是他这几个月最清醒的时刻。邱鼎杰的眉眼都死死刻在脑海。
他忘记了很多东西,唯独邱鼎杰的脸和嗓音,他做了好几天梦,也依然清晰。
邱鼎杰是他在混乱中,为数不多留下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