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旧工业区唯一的妆容。
生锈管道与废弃厂房，是钢铁巨兽死后暴露的骨骸，在雨后湿冷的空气里沉默。
一辆破旧面包车在阴影里停下。
车门拉开。
走下两个人。
楚风换了身灰扑扑的工装，脸上抹着油污，眼神麻木又警惕，一个常年在此讨生活的拾荒者。
苏清河则是一身利落的皮衣，长发束成高马尾。她脸上的清冷被江湖气的干练取代，像个经验丰富的地下掮客。
“临时能量指纹。”
苏清河递给楚风一枚不起眼的金属片。
“贴身放好，它会模拟出‘一级武徒’的能量波动，黑市的最低准入门槛。”
她自己的能量波动，被压制并伪装成一名“武师中阶”的强者。
这个身份，在地下世界足以自保，却又不过分扎眼。
两人一前一后，熟练地绕开几个积水洼地，停在一座废弃化工厂巨大的污水处理池前。
化学药剂混合着腐烂物的刺鼻气味钻进鼻腔。
苏清河走到处理池边缘一个不起眼的排污阀门前，没有丝毫犹豫。
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丝微弱却频率极高的能量波动，轻轻贴在阀门上。
嗡——
锈死的阀门被无形的力量激活，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
浑浊的污水池中央，水面旋转，形成一个漩涡。
一个足以容纳三人并行的漆黑洞口，缓缓洞开。
苏清河纵身跃下。
楚风紧随其后。
失重感不到两秒，脚下已是坚实的金属地面。
眼前的景象，让楚风的心脏重重一跳。
一个堪比足球场的巨大地下空间。
穹顶上镶嵌着发出幽光的能量晶体，将整个黑市照得亮如白昼。
无数摊位一字排开，摊主大多戴着面具或兜帽，气息各异，强弱难辨。
摊位上的东西千奇百怪。
闪烁着各色光芒的能量晶体。
封装在玻璃器皿里、活物般蠕动的异能基因液。
刻录着神秘图纹的骨片。
甚至还有一些残破的、“天枢阁”制式的仪器零件。
空气中，各种能量交错的波动、讨价还价的低语，混杂成一种心照不宣的紧张与戒备。
这里是官方秩序的背面。
是阴影里野蛮生长的丛林。
楚风的目光，被一个摊位上的手抄本吸引。
摊主是个瘦小的男人，面前的木板上用粉笔写着一行字：
【官方武典已删除章节——《低成本淬体进化路径》手抄孤本，附带三个关键漏洞详解。】
标价：五十标准晶体。
楚风从苏清河那里恶补过知识。
一枚标准能量晶体，约等于一个普通工人大半年的薪水。
五十枚晶体，足够一个普通家庭在二线城市买下一套小户型。
而在这里，只为交换一本官方不承认的“武典漏洞”。
这就是知识的价值。
就在楚风心惊时，两道强悍的气息从侧方逼近。
两名身材高大的巡逻者拦住他们，脸上是狰狞的青铜兽首面具。
他们手中的扫描仪，正对准楚风和苏清河，发出令人不安的低鸣。
“生面孔。”
其中一名巡逻者开口，声音透过面具沉闷而压抑。
“展示你们的武典认证码。”
苏清河面不改色，拿出一张伪造的身份卡。
卡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二维码，显示着“已归档武师”的认证信息。
巡逻者用扫描仪扫过。
嘀——
扫描仪绿灯亮起。
但紧接着，又发出一声极高频率、几乎无法察觉的尖锐警报。
巡逻者的目光瞬间变得危险，握住扫描仪的手指，关节绷紧。
伪装，有破绽！
楚风的肌肉瞬间绷紧，全身寒毛倒竖。
气氛凝固。
就在这时，旁边摊位后那个一直打瞌睡的摊主，忽然抬起头，不耐烦地开了口。
他是个瘸腿老者，头发花白，满脸皱纹。
“老王的人，也敢在这里盘查？”
他声音嘶哑，冲着两名巡逻者呵斥。
“货到了，跟我进来拿。磨磨蹭蹭的，耽误了主家的事，你们担待得起？”
他一边说，一边对苏清河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进入摊位后面的布帘。
两名兽首面具的巡逻者对视一眼，眼神中的警惕，被忌惮所取代。
“老陈，原来是你的客人。”为首的巡逻者收起扫描仪，微微点头，“打扰了。”
警报，就这么解除了。
苏清河带着楚风，穿过布帘，进入一间堆满零件和古籍的狭窄后室。
“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瘸腿老者跟了进来，放下布帘，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他浑浊的眼睛在楚风身上扫过，那目光几乎能穿透皮肉，看清骨骼里的秘密。
“你带了个烫手的山芋来我这里。”
苏清河微微欠身，语气里带着敬意：“陈老，事出紧急。他是……”
“不用说。”
老者摆手打断她。
他曾是典狱司最早期的武典编纂员之一，因坚持保留那些有风险、却能让平民快速成长的“低成本进化路径”，被李崇山为首的管控派排挤，最终心灰意冷，隐于黑市。
他的目光锁死了楚风。
那眼神，让楚风感觉自己被彻底扒光了。
“丫头，我帮你解围，不是看在当年的情分上。”
老陈的声音压得极低，字字如针。
“黑市有黑市的规矩。我保你，你就得拿出相应的价值。”
他盯着楚风，一字一顿地问。
“外界传闻，典狱司出了一个能修改规则参数的新人。”
“让我看看，你值不值我担这个风险。”
话音未落，他猛地掀起自己空荡荡的右边裤腿。
那不是血肉之躯。
一条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机械义肢。
义肢的关节处，外壳被强行拆开，露出内部繁复精密的能量回路。
此刻，那些回路正发出不祥的红光。
一缕缕紊乱的能量，灼烧着他与义肢连接处的血肉，发出“滋滋”的轻响。
老陈的额头瞬间布满汗珠，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条腿，三年前在一次实验中被规则武器废了。我自己造了这条义肢，但核心的能量传导回路，参数一直有偏差，用久了就会反噬我的身体。”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疯狂的期待与孤注一掷的决绝。
“证明给我看。”
“修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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