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遇如冬阳破冰

腊月的风裹着碎雪，刮在脸上像细针扎着疼。沈诚缩在旧书店的角落，指尖摩挲着一本泛黄的《雪国》，书页边缘已经卷起毛边，油墨味混着霉味，是他偏爱的味道。这家藏在老巷深处的书店，是他逃避现实的避难所——刚失业的挫败、房租到期的压力，像这寒冬的风雪，压得他喘不过气。

“请问，有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吗？”

轻柔的女声穿透书店的寂静，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糯。沈诚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个女孩，穿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围巾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像小鹿一样清澈，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粒，轻轻颤动。

店主是个不爱说话的老头，指了指沈诚身边的书架：“最里面那排。”

女孩道谢后，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羽绒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点灰尘。她蹲下身，目光在书架上仔细搜寻，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书中的文字。沈诚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更多空间，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她身上——她的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翻找书籍时格外专注，连眉头都轻轻蹙着。

“找到了！”女孩低呼一声，眼里闪过雀跃的光，伸手抽出一本浅蓝色封面的书，像握住了珍宝。她起身时没注意到身后的台阶，身形一晃，眼看就要摔倒。沈诚下意识地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触到她羽绒服的面料，暖融融的，和这寒冬格格不入。

“谢谢你！”女孩站稳后，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连忙道谢，眼神里带着一丝羞赧，“我太不小心了。”

“没事。”沈诚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她衣服的温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沉闷的情绪散了些，“你也喜欢川端康成？”

“嗯！”女孩用力点头，眼里闪着光，“他的文字很细腻，像雪落在心上，凉丝丝的，却又很温柔。”她顿了顿，看着沈诚手里的《雪国》，“你也喜欢这本吗？我觉得里面的每一句话，都像在写冬天的孤独，却又藏着一点点希望。”

沈诚愣住了。很久没有人能这样精准地说出他读这本书的感受。他向来孤僻，不擅长与人交流，可面对这个陌生女孩，却莫名想多说几句：“我最喜欢那句‘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总觉得穿过黑暗和寒冷，总会有不一样的风景。”

“我也是！”女孩眼睛亮了起来，像是遇到了知音，“还有‘她的眼睛同灯光重叠的那一瞬间，就像在夕阳的余晖里飞舞的夜光虫’，每次读都觉得特别美。”

两人就着川端康成的作品聊了起来，从《雪国》到《伊豆的舞女》，从文字风格到背后的情感，越聊越投机。书店里的风雪似乎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两人的声音，温和而默契。沈诚渐渐忘了失业的烦恼，忘了生活的压力，眼里只剩下女孩清澈的眼睛和脸上的笑容。

临走时，女孩才想起自我介绍：“我叫许茜，在附近的学校读研。”

“沈诚。”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心里有些不舍，“以后……还能在这里遇见你吗？”

许茜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我每周都会来这里看书，如果你也来的话，一定能遇见。”她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张便签，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递给他，“这是我的微信，如果你有想看的书，或者想聊聊天，都可以找我。”

沈诚接过便签，指尖碰到她的指尖，一阵轻微的电流窜过。便签上的字迹娟秀，像她的人一样，带着温柔的气息。

“好。”他握紧便签，郑重地点头。

走出书店时，风雪已经小了些。许茜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老巷的尽头，米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沈诚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手里握着那张便签，心里像被冬日的阳光照进，破冰而出的暖意，一点点蔓延开来。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雪国》，又看了看便签上的联系方式，忽然觉得，这个寒冬或许并没有那么难熬。相遇如冬阳破冰，他以为这是黑暗生活里的一束光，却不知道，有些光虽然温暖，却注定短暂，就像雪国的春天，美好得让人沉醉，却终究抵不过季节的更替，留不下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