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萧玉簟卧于贵榻之上,背后的屏风上画着江山百景图,散尽尊华与肃贵气息,桌案上香炉上升起徐徐沉香,既安神又抚慰人心。
她正端坐着,蓦然,突地瞧见沉香飘向西厢房的轻白纱帘,上方还用金丝纹绣着祥云,隐隐约约似能看见一对双斟酒,双鸳鸯刻画在杯外,内壁为莲花白纹,思绪万千想到那时生辰宴上的斟酒。
那民女踏着初次入东宫紧切,带着沉重的步伐而来,青玉侧身请入殿中,民女微低着头俯身而入。
“主子,人给您带到了。”
贴身侍女青玉蹲下行宫礼言道,听太子妃命令完礼起身在一旁听候着,民女立即行礼言问。
“民女给太子妃请安,不知太子妃唤来民女有何贵干?”
将双手叠至右腹处,躬身稍立,双膝微屈,萧玉簟仿佛并未听此言语,只是从檀木桌案上拿着奉上的新茶,房内的燃香换了一根又一根,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已过一时,腿便酸软起来,但碍于身份,只得咬牙忍着。
“你为何名何字?乡藉为何处?”
“民女名为沈,字修容,乡藉为平清郡都郊陵乡处。”
一时又过,腿部酸涨之感愈发明显,着实是有些撑不住了,身形轻动,屈意渐直,欲要起身。
“怎么?本宫没让你起身,你就擅自起身了?”
端坐在贵妃椅上的萧玉簟听觉动静,这才抬眼,眼神如锐利的刀锋,直落面前之人身上,审视于此,淡然置之立即言道。
“民女只是有些身子不适,”
听椅上之人言语,急着想要再次解释,正想再言,被椅上之人一声平淡的令声“跪下”。
被打断言语,心中生起不甘并不由发惊而恐,过了许久都不肯下跪。
“为什么?”佳人反问道。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看你下跪的样子而己,而且这是本宫的椒荣宫,由不得你这无宫礼的人在这取闹生事。”
淡淡的语气中交杂着不容置疑的意思。
“我们家主子让你跪下,你是没听到吗?”
青玉察觉主子不耐烦了,怕又再有人得罪于主,从而被杖毙而死,急切又慌乱地摧她勿触凤鳞,以免丢了性命,那民女因身在太子妃椒荣宫中,身份低微到连比最低等的宫女都卑贱不堪,不敢妄自冲撞,只得忍着屈辱,咬着牙缓缓跪下。
又过一时,空气中弥漫着龙井茶的气息,沁人肺腑,萧玉簟左手手心朝上端着青瓷杯盏,右手心朝下拿着茶盖刮着杯壁侧,发出清脆的刮擦声,漫不经心地轻声言语着。
“你也应知本宫唤你来是为何事,给你两个选择,你可要想好了,一是拿着五百两银子离京,乖乖的去京外找间厢房买下,亦或是盘下一间铺子经营着。寻个良人嫁与,在那里安分守己的过上一生,永不归京,本宫绝不会碰你半点毫毛。”
慢慢俯下身,眼神紧紧地落在眼前之人身上,平静的脸上浮上骇人的笑容,只皮笑肉不笑,不禁让人身上泛起寒意。
“若是你答应了,却不遵从,那本宫只好让这世间少一个无身无份之人了。”
那身子微微颤而抖地跪在她苏绣底鞋边,膝下的玉砖隔得她生疼,但不敢动一丝。
“二是。”
将‘是’这一尾字有意拖长了音调,那人的眼皮只抬一下,瞧见太子妃眼眸中无半分亮感,只有像是无尽的迷蒙的雾霾遮着,瞳孔深暗明亮无从分清,无法从眼看见她心底,只有势度与锐气从她眼底深处散发出来。
只看一眼,心火便瞬间消散无点,只剩冷冽的寒风在心底生起,权利与钱财犹如巨石压着躬身俯趴在冰冷地上的人,所有欲念与希望都如灰烬般灰飞烟灭,悄然殆尽。头皮发紧到致于晕厥过去,俯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被她吓得逐渐面色如霜,满目皆是惊惧之色。
太子妃看见她脸上的神情如一,恨意无法发出,只能将平放于地面的双手,微微屈起,用指尖弄着地面,发出阵阵响声,声音虽然微小,但可听出其声来源于此,指甲前的地面上留下深刻的抓痕,似并不想敬从这意。
“好的很,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青玉将东西呈上来。”
随后萧玉簟回身靠在椅上,将外衣系带处挂物拿起,移到鼻间,雕花金球形内存着凝神丸,轻摇几次,闻着便可平心静气。
“是。”
青玉退下后,不久,行步而来,蹲下身将物品呈上去在那人与主子面前。
“选一个吧。”萧玉簟若无其事地把弄着镶金的翡翠镯,一点眼神都不给跪着之人,反而有些轻描淡写。
听她一言语,颤着抬起头来,看着红木端板上的三样物品——如白银一贯的绫段,恍然如深潭般巨毒的酒水,在肃穆的宫殿里发散着尖锐似寒光的匕首,起身抬眸看到的第一眼,瞳孔微动,顿时惊得面容失色,在一旁蹲在听候主子发落的侍女呼吸都减弱几分,屏息凝神着。
“回太子妃的话,民女不过是想要借太子殿下之名,在京城名声大噪而已,毫无半分意思,对太子心生情愫啊。”
话还没说完,那人已将身子屈下,不断地磕头,不顾得头上疼痛万分,只求太子妃能网开一面,额头上出现血痕,血液流至苍白的脸颊侧,仍旧不停,瞳孔不止地颤动,眼神中闪透着惊慌与恐惧。
“求太子妃成全,宽宏大量放过民女吧,若是放过民女,一生定当以……。”
只听得萧玉簟冷哼出声,脸上的笑立刻消失。
“宽宏是何物?本宫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质问与讥讽在言语中,眼神暗淡了下来,周遭泛起冷意,让人心里发怵。
“本来想让你拿着些银子去京城外平稳一生,放了你这条贱命,现时这么看来,你是不打算有一丝生的决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