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眠被一众修士前呼后拥,几乎是架着请到了苍云盟总坛,一座悬浮于半空、由无数粗壮锁链固定在山峰之上的巨大宫殿群,沿途所见,皆是凋敝之景,灵山黯淡,河流浑浊,连吹过的风都带着一股衰败的涩味。
她站在总坛最高的观星台上,凭栏远眺,下方是翘首以盼的云鹤子宗主和各路长老,个个屏息凝神,不敢打扰“仙子”观察魔瘴。
那蚀灵魔瘴如同天际一道溃烂的伤口,暗红色的气息不断翻涌,向外弥漫着毁灭与死寂,寻常修士望去,只怕会心神动摇,道基不稳。但在白鹤眠眼中,这魔瘴虽然看着吓人,本质却清晰得很就是界壁破了个洞,导致底层法则紊乱,衍生出的负面能量堆积物。
她看得分明,那翻滚的魔瘴核心处,有一个极其细微、不断扭曲波动的“点”,所有的污秽与衰败,都源于那个点,只要把那个“洞”补上,阻绝了混乱法则的源头,这些弥漫的魔瘴失去了根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天地自身微弱的净化能力慢慢消解。
就这?
白鹤眠眨了眨眼,有点难以置信,困扰此界百年,让这么多修士束手无策、视为末日浩劫的东西……居然只是个需要打补丁的“破洞”?
在她看来这修补工作甚至谈不上多复杂,比她在界海时,偷偷修补自己那艘因为恶作剧撞坏了角的“渡厄舟”还要简单些,毕竟,界海的法则风暴可比这残破魔瘴猛烈千万倍。
她收回目光转过身,下方众人立刻紧张起来,云鹤子更是上前一步,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仙子……您看这魔瘴……”
白鹤眠看着他们那副如临大敌、仿佛等待最终审判的模样,心里那点“我只是个路人”的辩解又咽了回去,她挠了挠脸颊,用一种试图让气氛轻松点、但听起来可能有点过于随意的语气说道:“哦,这个啊,我看明白了”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向远方魔瘴的核心。
“没什么大事,就是天……呃,是你们这个世界的界壁,破了个小洞,只要把那个洞补上,这魔瘴自己就会慢慢散掉的”
她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衣服破了个洞,缝上就好” 全场一片死寂。
云鹤子和众长老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们预想过无数种可能,仙子或许需要布下惊天大阵,或许需要祭出无上法宝,或许需要他们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却从未想过,会得到如此…如此轻描淡写的答案。
补个洞?
困扰百年,吞噬了无数生灵和地域的灭世魔瘴,根源只是……一个需要修补的洞?
一位脾气火爆的红脸长老忍不住失声脱口:“补、补上?仙子,您是说……这、这怎么可能?那魔瘴核心,连神识靠近都会被瞬间侵蚀,我等连探查都做不到,如何能补?”
白鹤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难的。
“靠近会被侵蚀,那是因为你们的方法不对,或者说,你们的力量属性与那漏洞处紊乱的法则冲突。”她耐心解释,如同在教导一个基础不过的常识,“就像水能灭火,但你用油去浇,只会烧得更旺。找到合适的东西,堵上去就行了”
她说着,下意识地低头在自己那件“星澜裳”的袖口里摸索起来,界海生灵出门,谁不带点零碎?尤其是她这种爱到处晃悠的,袖里乾坤中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
看着她旁若无人地低头翻找,嘴里还小声嘀咕着“我记得上次捡的那块‘混沌息壤’好像放在……嗯,这个不行,属性太烈……这个好像又太软了……”之类让人完全听不懂的话,下方的云鹤子等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位“上界仙子”的行事风格,实在是……高深莫测,难以揣度。
片刻,白鹤眠眼睛一亮,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看起来灰扑扑、毫无灵气波动的泥巴一样的东西。
“找到了!”她掂了掂那块“混沌息壤”,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应该差不多,性质中和,可塑性强,糊上去正好”
在云鹤子等人呆滞的目光中,白鹤眠拿着那块“泥巴”,对着远方魔瘴核心的那个“点”,像是随手丢石子一般,轻轻一抛。
那灰扑扑的泥巴化作一道微光,瞬间穿透空间,没入翻涌的魔瘴深处,精准地落在了那个不断扭曲的法则漏洞上。
下一刻——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见远方那翻涌不休的暗红色魔瘴,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巨兽,猛地一滞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核心处的黑暗开始收缩,弥漫在天地间的衰败气息仿佛失去了源头,变得无根而散乱。
天空,虽然依旧灰蒙,却仿佛被拭去了一层阴翳,透出些许久违的、微弱的清亮。
观星台上,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云鹤子带着哭腔的、几乎破音的高呼:“魔瘴……魔瘴退了!真的退了!仙子……仙子补天了!”
呼啦啦,身后跪倒一片,激动的呜咽声和叩拜声此起彼伏。
白鹤眠看着远方那正在缓慢自我修复的天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再瞅瞅脚下激动得快要晕过去的众人。
她默默地想:这就……完了?
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她真的只是随手糊了块泥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