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南在美院的第三年,终于收到了家里的回信。信封边缘磨得发毛,信纸是母亲常用的碎花稿纸,字迹歪扭,像是写了又改,改了又停。
她坐在画室靠窗的位置拆信,秋风卷着桂花香落在纸页上,只看见寥寥几行:“知南,天冷添衣。你爸说,你画的那些画,要是能卖钱,就寄一张回来看看。”
没有指责,没有追问,也没有原谅,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叮嘱,裹着他们一贯的功利。林知南捏着信纸,指尖泛白,却没像从前那样掉眼泪。她想起大一那年寒假,她鼓起勇气回家,推开门时,母亲正对着亲戚抱怨:“我家知南,读那没用的美术,以后怕是连自己都养不活。”她站在玄关,拎着给他们买的围巾,突然就懂了,有些期待,是刻在骨血里的,改不了,也争不赢。
那天她没进门,转身回了学校。画室成了她的避难所,她把所有的情绪都揉进颜料里。她画老巷里斑驳的墙,墙上有青苔,有刻痕,像极了她和父母之间那些说不出口的隔阂;她画深夜的路灯,灯光昏黄,却能照亮她回宿舍的路,比家里的客厅更温暖。
系里举办毕业展的那天,林知南的画作摆在最角落的位置,画名是《归处》。画布上,一个女孩背对着观众,站在巷口,前方是漫无边际的江南烟雨,身后是亮着灯的老屋,女孩的手里攥着一支画笔,笔尖沾着光。
开展到一半,有人站在她的画前久久没动。林知南走过去,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手指轻轻拂过画布上女孩的背影,眼眶泛红。“这画里的人,像我女儿。”女人转头看她,“她也喜欢画画,可我们总觉得,画画没出息,逼她考了会计,现在她结婚生子,再也没碰过画笔。”
林知南看着女人,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或许天下的父母都一样,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爱孩子,却忘了问孩子想要什么。她轻声说:“阿姨,画里的女孩,只是想把名字还给自己。”
毕业展结束后,林知南把《归处》拍了照,打印出来,寄回了家。照片背面,她写:“爸,妈,这是我画的画,不值钱,但它是我的归处。”
她没再等回信,收拾好行李,去了南方的一个小城。那里有海,有温柔的风,她租了一间带小院的房子,开了一间小小的画室,教附近的孩子画画。孩子们喊她“知南老师”,不是“林家的知南”,不是“要争气的知南”,只是知南。
某个周末的午后,她坐在小院里画画,手机响了,是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有些局促:“知南,你寄的那张画,你爸裱起来了,挂在客厅里。他说,每天看着,好像也没那么难看。”
林知南握着手机,看着院外的海,风穿过院角的风铃,叮铃作响。她笑着说:“妈,那不是画好看,是我终于活成了我自己。”
挂了电话,她低头看着画布,上面是一片海,海面上有一只挣脱了线的风筝,风筝上写着两个字——知南。这一次,名字落在纸上,没有重量,只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