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盲·血色嫁衣
返程的路,比来时更凶险。
张浩的死讯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口,而老李电话里那句“苏晴收到了嫁衣和玫瑰”,更是让我心急如焚。我租了当地最快的越野车,司机是个经验丰富的藏族汉子,名叫扎西。他看着我煞白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眼睛,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加大了油门。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疾驰,风雪扑打着车窗,能见度越来越低。扎西放慢了速度,眉头紧锁。“陈警官,这雪太大了,前面的路可能被封了。我们得找个地方先躲一躲。”
“不行!”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必须赶回去!有人会死!”
扎西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没有再劝。他只能尽力保持车速,在这风雪弥漫的山路上,寻找着一丝生机。
然而,大自然的威力,远非人力可以抗衡。
在一个急转弯处,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雪浪翻涌。扎西猛打方向盘,车子堪堪避开了一块从山上滚落的巨大山石,但后轮却陷入了路边松软的雪堆里,空转打滑,再也动弹不得。
“糟了,雪崩!”扎西脸色一变,“我们被堵住了!”
我探头望去,只见前方的道路已经被厚厚的积雪和碎石彻底掩埋,形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雪墙。手机在这里本就信号微弱,此刻更是彻底失去了联系。
“得想办法出去!”我推开车门,冰冷的雪片瞬间灌了进来。
扎西也下了车,看着被堵死的道路,脸色凝重。“陈警官,别白费力气了。这种规模的雪崩,没有专业设备,我们自己挖不出去。而且,风雪越来越大,天也快黑了,我们必须先找个避风的地方,否则会冻死在这里。”
我看着那道雪墙,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苏晴!苏晴还在等着我!那个神秘的“周明远”或者他的同伙,随时可能对苏晴下手!
可眼下,我被困在这荒山野岭,连自身都难保。
“扎西,还有别的路吗?哪怕是小路,羊肠小道也行!”
扎西摇了摇头:“最近的村子也要翻过这座山,徒步至少两天。现在这种天气,不可能。”
绝望像潮水般涌来。我靠在冰冷的车身上,大口喘着粗气。难道,我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苏晴陷入危险而无能为力吗?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屏幕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短暂地跳出一条信号微弱的短信,是老李发来的,只有短短几个字,断断续续:
“苏晴……独自……红衣人……小学……”
信息戛然而止,再无后续。
“苏晴独自面对红衣人!在学校!”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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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泰,风雪中的小学。
苏晴紧紧地抱着那个包裹,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红色的嫁衣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眼眸,也灼烧着她的神经。那朵“地狱新娘”就插在嫁衣的领口,妖艳而冰冷。
老李派来保护她的两个年轻民警,此刻正守在宿舍楼下。但苏晴知道,这无济于事。真正的危险,不是来自外面,而是来自内心深处那无法摆脱的梦魇。
她想起了高中时的周明远。那个总是穿着白大褂,眼神温柔却又带着一丝狂热的生物老师。他痴迷于生命,也痴迷于死亡。他常说:“只有在最极端的环境下,生命才能绽放出最纯粹的光芒。”
而她,曾是他的得意门生,也是他口中“最完美的实验体”。
她想起了那场改变一切的火灾。她和林晓晓、张浩,因为害怕周明远那些越来越离经叛道的实验,偷偷举报了他。他们以为只是让他丢了工作,却没想到,他因此被学校开除,被世人唾弃,最终……跳崖自尽。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清白的,是正义的。但此刻,看着这身嫁衣,这朵玫瑰,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和愧疚。他们当年的举动,是不是太过残忍?他们是不是,真的逼死了一个疯狂的天才?
门铃突然响了。
苏晴浑身一颤,差点把包裹摔在地上。
她颤抖着走到门边,透过猫眼望去。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鲜红色长袍的人。那红色,比嫁衣更浓烈,比鲜血更刺眼。他戴着一顶宽大的兜帽,将整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之中,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
“苏晴。”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仿佛砂纸摩擦着木头,“你收到了我的礼物。”
是周明远的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不可能!你已经死了!”苏晴尖叫起来,泪水夺眶而出。
“死?”红袍人低沉地笑了,“我从未真正活过,又何谈死亡?我只是在等待,等待你们这些背叛者,来偿还你们的罪孽。”
“林晓晓呢?张浩呢?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他们只是开始。”红袍人缓缓说道,“他们是不洁的祭品,用来唤醒沉睡的记忆。而你,苏晴,你是纯洁的。你是我的‘地狱新娘’,我等待了十几年的新娘。穿上那身嫁衣,跟我走。我会带你去一个没有背叛,没有伤害的地方。”
“我不相信!你放开我!”苏晴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你不相信?”红袍人似乎叹息了一声,“那你就亲自来看看吧。”
他缓缓摘下了兜帽。
苏晴透过猫眼,看到了一张脸。
那张脸,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像是被烈火焚烧过,又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刀片切割过。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红色,紧紧地贴在骨头上。他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那不是周明远。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你……你是谁?”苏晴惊恐地问。
“我是谁?”红袍人抚摸着自己狰狞的脸庞,声音里充满了怨毒,“我是被你们当年的举报毁掉一切的人!我是被你们逼得家破人亡的人!我是被你们遗忘在黑暗中的幽灵!周明远……他只是个引子,一个让我接近你们,了解你们,最终惩罚你们的工具!”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仇恨的眼睛死死盯着猫眼。
“苏晴,开门。否则,我会让整栋楼的人都为你陪葬。”
苏晴惊恐地捂住嘴。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楼下还有两个民警,还有值夜班的老师。
她颤抖着,伸出手,缓缓地,去拧动门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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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中,陈默和扎西用尽了所有办法,也无法撼动那道雪墙分毫。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苏晴的安危如同一把钝刀,在陈默心上一下下地割着。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扎西突然指着不远处被雪覆盖的一个小山坳:“陈警官,你看!那是不是有个山洞?”
陈默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在雪幕的掩映下,隐约可见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快!进去看看!”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勉强可以避风。更重要的是,洞里有一些干燥的枯枝和兽骨,说明这里偶尔会有动物栖息。
“有火种吗?”陈默问。
扎西点了点头,从随身的皮囊里掏出火绒和火石。
很快,一堆篝火在洞中燃起,驱散了刺骨的寒意。陈默拿出手机,试图在火光下寻找一丝信号。奇迹发生了,或许是山洞的位置和篝火产生的热量改变了局部环境,手机屏幕上竟然出现了微弱的信号格!
他立刻拨通了老李的电话。
“老李!我是陈默!苏晴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老李焦急的声音:“陈哥!不好了!苏晴独自离开了宿舍!我们的人追出去,只在雪地里发现了那件红嫁衣和那朵玫瑰!还有一个脚印,是朝着学校后面那座废弃的生物实验室去的!”
废弃的生物实验室!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那是周明远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也是当年火灾的发生地。那个红袍人,要把苏晴带到那里去!
“立刻封锁实验室周边!不要轻举妄动!我马上就到!”陈默挂断电话,对扎西说:“有办法出去吗?任何办法!”
扎西看着洞外依旧肆虐的风雪,又看了看陈默那双充满决绝的眼睛,沉声道:“有一条路,是当年猎人走的,非常危险,而且被雪覆盖了。但……或许可以试试。”
“走!”
两人冒着风雪,凭借着扎西的记忆和陈默手中那微弱的手电光,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艰难跋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但陈默只有一个念头:赶到苏晴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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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废弃生物实验室,像一头蛰伏在雪地里的巨兽,沉默而阴森。
苏晴被红袍人带到了这里。她的手脚被粗糙的麻绳捆住,丢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红袍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实验室里忙碌着,点燃了几盏酒精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这个尘封已久的空间。
这里的一切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但那些烧杯、试管、显微镜,却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模样,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
红袍人走到一个巨大的玻璃培养皿前,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里面,竟然还残留着一些干涸的、暗红色的痕迹。
“看到了吗?”他指着培养皿,声音沙哑,“这是当年周明远培育的‘生命之花’。他想用科技创造出完美的生命,却被你们这些愚昧的人视为异端。他死了,但他的梦想,由我来继承。”
他转过身,走到苏晴面前,蹲下身,用他那双布满疤痕的手,轻轻抚摸着苏晴的脸颊。
“而你,苏晴,你是完美的载体。你的基因,你的灵魂,都和他当年设想的‘地狱新娘’完美契合。我会用你的血,来浇灌这朵花,让它重新绽放。你将不再是凡人,你将获得永生。”
苏晴浑身冰冷,她从这个疯子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超越了仇恨的狂热。他不是为了复仇,他是为了完成一个疯狂的“仪式”,一个献祭。
“你……你不会得逞的。”苏晴用尽力气说道,“陈默会来的。他一定会来救我。”
“陈默?”红袍人嗤笑一声,“他现在自身难保。就算他来了,也阻止不了我。没有人能阻止‘新生’的到来。”
他站起身,走向实验室深处,拿出一个银色的金属箱。打开箱子,里面是各种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具,还有一支装着暗红色液体的注射器。
“时间到了。”他喃喃自语,拿起那支注射器,缓缓走向苏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实验室那扇腐朽的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巨大的力量踹开!
“住手!警察!”
一声怒吼伴随着风雪灌了进来。
红袍人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苏晴艰难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了那个在风雪中屹立的身影。
是陈默。
他浑身是雪,头发和眉毛都结满了冰霜,但那双眼睛,却像两把燃烧的火炬,死死地盯着红袍人。
“放开她!”陈默举起了手中的枪,枪口稳稳地对准了红袍人的眉心。
红袍人愣了几秒,随即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陈默……你竟然真的来了。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吗?”
“放下武器,你已经无路可逃。”陈默一步步逼近,眼神锐利如刀。
“无路可逃?”红袍人狞笑着,手中的注射器对准了苏晴的脖颈,“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让她立刻变成我的‘新娘’!”
陈默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苏晴苍白的脸上那绝望而希冀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风雪拍打着实验室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一场关乎生死、理智与疯狂的终极对峙,在这被遗忘的角落,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