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最后一点可供立足的、关于“火影世界”的坐标,像被无形橡皮擦抹去的炭痕,彻底消失在神威扭曲的涡流深处。宇智波带土只来得及感受到一阵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穿梭的、撕扯灵魂的剧烈动荡,晓袍的衣角猎猎作响,漩涡面具紧贴着皮肤,传递出令人心悸的震颤。
不是他主动发动的神威。
是神威本身,仿佛突然被某个无法理解的存在狠狠拧了一把,失控了。
紊乱的空间乱流裹挟着他,视野里光怪陆离的色彩与碎片化的景象疯狂闪烁、拉长、破碎。火影岩的轮廓、终末之谷的瀑布、甚至琳最后那一刻染血的笑脸……无数记忆的残片被粗暴地扯出、搅拌,又顷刻间湮灭。他试图稳住身形,调动查克拉,但……一切都是徒劳。
时间感彻底丧失。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漫长如一个世纪。
剧烈的震荡猛地将他“吐”了出来。
脚下传来坚硬的触感,不再是虚无的乱流。带土几乎在落地的瞬间就稳住了身体,像一张绷紧的弓,写轮眼在面具后飞速转动,以极限的冷静扫视四周。
不是木叶,不是雨隐,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焦糊、尘土和一种……陌生的、阴冷粘腻的能量残渣。视野所及,是一片战后废墟。街道碎裂,地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和深浅不一的坑洞。残缺的人类躯体与分辨不出原状的机械残骸散落各处,暗红色的液体浸染了砖石,尚未完全干涸。
死寂。但又不是绝对安静。一种低频的、仿佛无数昆虫振翅或病态呓语般的“声音”,并非真正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撩拨着感知神经,带来本能的厌恶与警觉。这是查克拉感知完全不同的东西,更加混乱、负面,充满了恶意的沉淀。
能量波动。不止一种。
带土的写轮眼锁定了废墟中的几个“存在”。它们形态怪异,有的像多足多眼的肉瘤聚合体,有的则如同巨大扭曲的阴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咒灵”——这个名词伴随着一些零碎的画面和低语般的信息流,莫名浮现在他脑海,仿佛是这个空间本身对他这个闯入者的“介绍”。
与这些怪物对抗的,是身着统一黑色制服的人类。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间带着训练有素的默契,手中结出奇特的印记,或者凭空召唤出形态各异的武器、式神,驱动着那种被称为“咒力”的能量进行攻击、防御。咒术师。
战斗激烈而残酷。咒灵的嘶吼与咒术师的怒喝、痛呼交织。一名咒术师用火焰灼烧着试图缠绕同伴的阴影咒灵,另一侧,巨大的岩石傀儡正与一只甲壳厚重的咒灵角力,每一次碰撞都激起碎石和腥臭的汁液。
带土无声地后退半步,将自己更深地嵌入一处半倒塌墙壁的阴影中。晓袍的朱红云纹在昏暗光线下近乎黑色。他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冰冷的视线透过漩涡面具的孔洞,冷静地观察着。
目标?不,这里没有月之眼,没有无限月读。只有陌生的厮杀和死亡。
但“观察”本身就是行动。写轮眼忠实地记录着一切:咒灵的行动模式,攻击的强度和频率;咒术师调动“咒力”的流动轨迹,术式的构成与发动征兆,他们的弱点,配合的间隙,面对突发危机的反应速度……所有细节都被拆解、分析、归档。他甚至能“看见”空气中飘散的、那些阴冷能量的流向,它们如何被咒灵吸收、强化,又如何被咒术师以特定方式引导、对抗。这是一种与查克拉运用截然不同,却同样有着内在规律的力量体系。
解析。理解。这是生存,也是……或许能利用的筹码。在这个全然未知、且似乎无法离开(神威与火影世界的链接彻底断掉了,他能感觉到那种空洞的断绝感)的新棋盘上,他需要重新评估自己的位置和手中的棋子。
战斗接近尾声。咒术师们付出了代价,两人重伤被同伴拖到后方,但剩余的咒灵也被逐一祓除。最后一只形如剥皮巨犬的咒灵在嘶鸣中被一道凌厉的刀光斩成两半,化为黑烟消散。
残存的咒术师们喘息着,警惕并未完全放松,开始搜寻可能的幸存者或漏网之鱼。疲惫和伤痛写在每个人脸上。
就在这战斗刚歇、紧张余韵未散的刹那——
带土身后,那片除了废墟空无一物的空气,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
没有风声,没有破空声,甚至连最细微的能量涟漪都近乎完美地收敛。但带土脊柱骤然窜过一丝冰凉的警兆。那是对空间异常近乎本能的敏锐,是无数次在神威中进出磨砺出的直觉。
他身体未动,写轮眼的余光已捕捉到那抹突兀出现的“存在”。
一个人。
高得出奇,白色短发根根竖起,眼上蒙着奇怪的黑色眼罩,嘴角却勾着一个轻松到与周围惨烈环境格格不入的弧度。他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里,仿佛从一开始就在,又像是凭空“长”了出来。
最强的咒术师。五条悟。
带土的心跳没有加快,呼吸依旧平稳。但面具之下,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五条悟歪了歪头,视线似乎能穿透那螺旋状的面具,直接落在带土“身上”。他上下打量着带土那身晓组织的黑底红云袍,目光在漩涡面具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那弧度越发明显。
“哇哦,”轻快,甚至带着点好奇探究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寂静,“这可真是……意外收获?”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并非攻击姿态,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那些尚未完全散去的咒力残渣,以及废墟本身的尘埃,都在以他为中心微微震荡。
“刚才就在想,这边好像有个特别‘安静’的角落呢。”五条悟摸着下巴,语气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能量反应很奇怪,既不是咒灵那种脏兮兮的感觉,也不是咒术师……”
他微微偏头,黑色眼罩仿佛能直视带土的眼睛。
“喂,”五条悟笑容依旧,但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你这身打扮,还有你身上的‘味道’……不是咒术师吧?”
“……”
带土沉默。如同坚冰,如同磐石。
面具的孔洞之后,猩红的写轮眼,死死锁定了眼前这个戴着可笑眼罩、笑容散漫的白发男人。